所有的建筑都堪称雕栏画栋,镶嵌的则是木格花窗,只不过,与江州衙门不同的是,这个大堂里居然还有原告石和被告石,又叫做下跪石,也就是给原告和被告下跪的地方。
李盛无意间发现,屋里是由水磨方砖铺地地,这里的砖上居然刻有“安成县署砖”的字样,这就说明这些砖是专门造窑定制烧成的,安成县衙完工之后,这些窑和剩下的砖就都被毁掉了,而不是再提供给民间的建筑使用,这也从某种角度上体现了官府的威严。
这个县令大约有四十多岁,四方脸,肥头大耳,目光凛凛,看起来道貌岸然,令人不怒自威,李盛不敢怠慢,连忙亮出了自己的“鱼符”,表明身份。他的鱼符长约六厘米,宽约二厘米,形状像鱼一样,铜质的,上面有孔,可以用来系挂。
鱼符相当于唐代官员的身份证,在唐代初年开始使用,武周时期,女帝武则天下令鱼符改为龟符,到了唐中宗初年,又废除了龟符,官吏们仍然佩用鱼符。
钱胖子也亮出了鱼符,有证明身份的鱼符在手,李盛和钱胖子就不用下跪了。
县令贾善仁脸色一沉,沉声喝问三人,道:“你们三个,各自报上姓名和身份,说明昨晚案发的经过,切记,不要胡乱诬陷旁人,否则,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曹先生痛不欲生地道:“大老爷,草民姓曹名可令,我那女儿一直守身如玉,她娘死的早,她从小就跟着草民相依为命,我们家本来住在长安,也算是个大家族,后来,朱温为了逼迫皇上迁都到洛阳,一把火烧毁了长安,我们这一脉就不得不离开故乡,颠沛流离,流落到了这里……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草民见那些人出手阔绰,看起来也不像为非作歹的人,一时间利令智昏,没有考虑太多,就跟对方出去了,后来就着了他们的道儿,草民现在追悔莫及,县令大老爷,您可要替草民申冤啊……”
说到后来,曹先生已经泣不成声了,不过,曹先生虽然情绪低落,作为一个卖艺的,他的口才还是不错的,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基本上说得清清楚楚。
贾善仁打量了一下李盛和钱胖子,问道:“这么说,你们两个可以给他作证?”
“曹先生离开客栈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作证!”李盛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可以为他作证。”钱胖子见李盛已经率先表态了,他也只好随声附和。
贾善仁捋了捋胡须,肃然道:“可是,曹可令,你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曹姑娘,你们也没有关于罪犯的任何证据,是不是?”
“那些人自称是一个姓田的大户人家的下人,还说他们的主人乐善好施。”曹先生一五一十地答道。
贾善仁冷笑了一下,问道:“你以为他们会傻到说出自家主人的真实姓氏吗?如果他们早就想掳走你的女儿,他们必定会欺骗你,然而,你竟然信以为真了。”
曹先生怔了一下,却又无言以对,县令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昨晚事发突然,那些人想必是蓄谋已久了,他们不会说实话的,而且他们似乎真的没有留下证据。
钱胖子听了忍不住说道:“县令,既然曹先生说他们已经出了城门,那么,那些歹人想必是……”
“啪……”的一声响起,贾县令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打断了钱胖子的话,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大胆,本官还没问话,你竟然敢胡乱插嘴,你分明是藐视公堂啊!小子,你要是再敢乱了规矩,本官就掌你的嘴!”
钱胖子自忖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商人,听了县令的呵斥顿时勃然大怒,怒目圆睁就要发作,李盛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钱胖子这才强忍住怒火。
贾县令又将目光转向了曹先生,淡淡地说道:“曹可令,既然你曾经跟那些人交谈过,你对本官说说,那些人到底像不像是本地口音?”
曹先生肃然答道:“回老爷的话,草民听那些人说话,完全是本地口音。”
钱胖子瞥了李盛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商人,经常往返于江州和吉州,对于这一带的口音,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但他此刻也不便再插话了,他也不想在衙门里惹麻烦,毕竟这里是贾县令的一亩三分地,他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时,蓝衣姐姐和绿衣妹妹也已经闻讯赶来,出现在了安成县衙的门口,她们俩方才一路急奔,香汗淋漓,衣衫都已经湿透了,两人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听客栈的人说李盛和钱胖子正在县衙大堂里面帮助曹先生打官司,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几分诧异,她们俩对于李盛二人的反感顿时少了几分。
县衙外,已经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者们七嘴八舌地评论着这件事,甚至有人说,以前也发生过类似强抢民女的事情,但却如同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蓝衣姐姐听了之后更加义愤填膺,柳眉倒竖,怒冲冲地说道:“这安成县是怎么治理的?居然会发生强掳民女的事情,身为当地父母官,真是尸位素餐……”
绿衣妹妹将食指竖在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姐姐,别乱说话,这可是在衙门口,小心被人抓进去,这世道,我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吧。”
蓝衣姐姐轻叹一声,这才不再说话了,但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不知道曹先生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在这藩镇割据的时代,吏治黑暗,官匪勾结,草菅人命,民不聊生,贪污腐败蔚然成风。她本来就一直不信任官府,但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不过,县衙里的情况却并不像众人所期待的那样顺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