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烟花爆竹声渐渐停了,雪倒是越下越大,很快外面便白茫茫一片,倒是衬得各家门廊上的红灯笼愈发显眼起来,平白都亮了几分。
陆铮跟陆文分开后,便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了,不过却并未歇下,而是去了书房看兵书。
不过说是看兵书,却半晌也没见翻动一页,显然是没看进去呢。
司契早被他打发去歇了,这会儿房里也只他一人,枯坐半晌,大抵是坐不下去了,他忽然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然后顿了一瞬,接着快步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风雪刮在脸上,他倒是不觉得冷,反倒觉得清醒了许多。
然后转身出门,关门,之后大步朝外走去。
他步伐很急切,仿佛是有什么顶要紧的事必须去做一样。
......
小半个时辰后,陆铮站在了顾家的院墙外头。
这一刻,心才像是安定下来了似的,再没有总觉得自己什么事情没做,安不下心的感觉。
而与此同时,与他相隔不远的另外一处,本已经睡下的安笙,却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睡在外面的青葙听见动静,披上衣裳,揉着眼睛走了进来,见安笙坐在床上发愣,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除夕夜里不熄灯火,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京中家家户户如此,顾家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今夜安笙这里的烛火,也是没有熄灭的,因而青葙直接就过来了,倒不必再去掌灯。
“我没事,”安笙摇摇头,说青葙,“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说着,便要下床来。
青葙被她唬了一跳,以为她是睡迷瞪了,忙过来拦她,口里还不住唤道:“小姐,小姐您快醒醒!”
“我没睡迷糊,”安笙知道青葙定是误会了,遂解释了一下,但穿鞋的动作却没停下。
青葙更加不解了。
既然没睡迷瞪,这是要做什么啊?
“小姐,外头下着雪呢,您要做什么就跟奴婢说吧,奴婢去办。”
安笙已经穿好了鞋子,听了这话只问青葙:“什么时辰了?”
青葙想了想,答说:“应该已经到子时了,是新年一年了。”
“是么......”安笙喃喃自语了一句,尔后又对青葙道,“将我的披风拿来,你自去睡你的,我去窗边坐会儿,你不用管我。”
青葙心说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雪,突然去窗边干什么啊,赏雪?
不过还是听话的去取了披风过来,自己却不肯听安笙的自去睡下,而是打定主意要陪着安笙。
总觉得小姐有点儿不对劲儿,她得看着小姐才行。
打着这样的主意,青葙是任安笙如何说也不肯自己去睡,非说她已经不困了,要陪着安笙说话,安笙无奈,最后只好随她了。
主仆二人来到窗边,青葙将窗子半支起来,一股强劲的北风立刻裹着雪片吹了进来。
安笙和青葙不防备,被吹了个满头满脸,都有点儿懵了。
随即回过神来,安笙不由一阵尴尬,赶紧让青葙把窗子又放下来了。
这会儿,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正常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起来开着窗子吹北风,可真是闲的发慌了!
感觉正常人一般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青葙瞥见安笙面露尴尬,有心替自家小姐挽回几分面子,便道:“小姐您看见没有,这雪下的真大哈。”
青葙心思是好的,奈何就是有点儿不会说话,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种。
安笙:“......”你家小姐我不用看见,只凭感觉也知道雪下的很大了。
青葙:“......”哎呀怎么好像说错话了......
主仆俩正一阵尬聊呢,忽然间,外头呜咽作响的北风里,似乎传出了几缕笛声。
这声音不算大,且时高时低的,显然吹奏者所处的环境似乎不太稳定。
安笙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双眼也亮了起来,忙吩咐青葙:“去取我的琴来!”
“啊?”青葙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安笙再次催促,她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于是赶忙去取安笙的七弦琴来。
虽然不知道小姐怎么突然有心思弹琴了,而且现在又是大半夜的,但小姐难得有兴致,就是大半夜的,弹弹也是无妨的么。
小姐琴技高超,能听小姐弹琴,怎么说也是种享受啊!
青葙秉持着我家小姐最棒的念头,将琴放到安笙面前摆好。
然后,就见安笙也不等调弦,便直接弹奏起来。
霎时间,悦耳琴音自安笙指下流泻而出,仔细听来,却是应着外面的笛声。
不过须臾,外面的笛声突然也大了起来。
“小姐,外面有人在吹笛子!”青葙这才听见外面的笛声。
安笙笑而不语,专心弹琴。
没一会儿,玉笙居里大半的人都被她的琴声给吵起来了。
慧通这段日子一直跟着郑妈妈睡,听到琴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就见郑妈妈披着衣裳朝自己走过来了。
“郑妈妈......有琴声......”慧通眯瞪着眼,看着郑妈妈,显然是还未完全醒过来呢。
郑妈妈来到床前,安抚地拍了拍慧通,“是,小姐在弹琴呢,哥儿快躺下吧,仔细受凉。”
慧通还未改名,但郑妈妈她们再称呼他的法号也不合适,遂一律就叫了哥儿,只等改了名,前头再加上名字就成了。
“师姐的琴弹得真好,师傅也会弹琴。”慧通听话的趴回了被窝里,语气却有几分伤感。
郑妈妈闻言心头不禁一酸,随即笑着又轻拍了慧通几下,用回忆般的口吻说道:“小姐正是跟大师学的琴呢。”
“真的吗?”慧通似乎头回知道这件事,是以很惊讶,“那师傅怎么不教我呀,是我太笨了么?”
“哥儿怎么会笨呢,老身再没见过比哥儿更聪慧的孩子了,哥儿是男孩子,以后跟小姐走的路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师才没有教哥儿学琴的吧。”
其实具体什么原因,郑妈妈也不知道,不过是宽慰慧通罢了。
不过慧通单纯,闻言便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原来是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