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芸的身子开始发抖。
六爷装作没看见,摆出一副像是送来串门聊天的朋友的模样“轻松”地说道:“来,我送你。”
六爷带着狄莫芸跳下了树,登上了马车,驶进了城,翻过了轩琅亲王府的高墙,来到了属于她和轩琅亲王的洞房门前。
从始至终,狄莫芸一直没有说话,就是在这一刻要诀别之时,她仍然与六爷相顾无言。
六爷轻功好,进亲王府犹如入无人之境,但也不能久待。
六爷问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狄莫芸摇了摇头。
六爷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还没等狄莫芸看清是何物,就被他抬手插到了她束在头顶上的发结上。
狄莫芸顿时感到头皮绷紧了,似乎头发被某物扎得更结实了,她不由得伸手朝头顶摸了摸,果然是发簪。
狄莫芸想把簪子拿下来看看是什么样子,就见六爷脸色很不好地喝道:“别动!”
狄莫芸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很是尴尬。
六爷却转怒为喜,露出笑容道:“乖。”说着他靠近狄莫芸,捧起狄莫芸的胖嘟嘟的脸来回打量了一番。
狄莫芸感到莫名其妙,正待发声,却见六爷凑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真丑,果然适合你!”六爷说完,便猛地冲狄莫芸的脑门狠狠的“吧唧”一口。
狄莫芸懵了,他吻我了……就在她不知该笑该哭时,又听六爷说道:“从此以后,你我一别两宽,你,多保重!”
一别两宽,你多保重……
狄莫芸又恍惚了,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呆傻地看着六爷,看着看着,心如刀绞!
“六哥……”狄莫芸颤抖地说道。
六爷笑笑,后退几步,拉开了与狄莫芸的距离,挥手道:“快回屋吧。”
狄莫芸身形不动。
六爷转过了身,背对着她说道:“再不进去你就只能跟我走了。”
狄莫芸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若被人撞见她和陌生男子站在这里,不仅自己的清白被玷污,而且自己的家族也要跟着遭殃。
她暗暗攥拳,艰难地说出嫁人前的最后一句话:“六哥……珍重。”说完,她也转过了身,面对着房门,就在她伸出手准备开门时,有歌声从她背后传来……
“初次见你时我梳着男儿头……”是六爷在低吟浅唱。
狄莫芸的身子又一次颤抖……她与他之间的千言万语都融汇在了这首歌里,她知道,他也知道!
歌声渐远,六爷一边唱着一边离开了。
直到再也听不到歌声时,狄莫芸才红着眼睛缓缓地转身,面对人去楼空的悬灯结彩的庭院,心中茫然,他彻底走了吗?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狄莫芸这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定神一看,原来是她当初行及笄礼的簪子!
完璧归赵。
狄莫芸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凉,放声大哭。
“哇……”
“什么声音?”相沁听到声音从屋内闻讯出来。
“小姐!”相沁惊喜地叫道,接着神情一松,喜极而泣道:“你可回来了!”
……
“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吧。”狄莫芸看着相沁和雨沁说道。
相沁和雨沁早就料到自家小姐和六爷在一起,但没料到就这么一天时间会发生那么多奇遇!
相沁和雨沁对视一眼后,皆偷笑起来。
狄莫芸纳闷道:“你们笑什么啊?”
雨沁拿起帕子捂着嘴不说话,倒是相沁敢开小姐玩笑道:“小姐,婚前单身夜过得挺精彩嘛!”
狄莫芸咧咧嘴,上前不断给相沁腋窝挠痒痒道:“叫你笑,叫你笑!”
“嘻嘻,嘻嘻……”相沁一边笑嘻嘻地躲着一边求饶道:“小姐,别闹了,奴婢不说了。”
狄莫芸这才收了手,问道:“我的簪子收好了吗?”
这时雨沁正色道:“奴婢早就收好了。”
狄莫芸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雨沁便从梳妆台中抽出暗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红绸裹布。
“在这儿呢!”相沁一边揭开布角一边朝狄莫芸疾步走来。
狄莫芸将其接过,发现不仅有她的凤头白玉簪,还有六爷的黑檀首端祥云簪!
狄莫芸拿起那两只簪子,一白一黑,白的通透,黑的油亮。她看了许久,又将它俩放下,闭上眼睛将它俩推出去道:“把它们藏好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它们。”
相沁将它们接过来,她很清楚这两只簪子的意义,她有些不忍心道:“小姐……您这是……彻底和六爷一刀两断了吗?”
狄莫芸沉默了半天不出声,后又干脆道:“断了!”
相沁和雨沁各都叹息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狄莫芸打破了沉默,她双手分别拉着相沁和雨沁一人一只手,对她们真诚地说道:“今日谢谢你们!”
雨沁道:“小姐,您又道了一次谢!”
狄莫芸微笑道:“你们为我做的事,我道一百次谢都不嫌多,特别是你,雨沁,你可是冒死假扮我,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气!”
雨沁羞涩地笑了。
狄莫芸又说道:“雨沁,时候不早了,你快下去歇息着吧。”
雨沁一愣,看了一眼相沁,心道:小姐又要赶我走吗?说到底我还是不如相沁值得信任?!她虽然这样想,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恭敬地施礼称“是”。
雨沁快退到门口时,“雨沁!”狄莫芸叫住了她。
“奴婢在。”雨沁始终低着头。
“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是你和相沁的分工不一样,明白吗?”狄莫芸说道。
“明白。”雨沁道。
“抬起头看我。”狄莫芸说道。
雨沁听从地抬起了头。
狄莫芸与雨沁对视了一阵子后,说道:“不要忘记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雨沁脸色一变,变得更加郑重,她道:“奴婢绝不会忘记。”
狄莫芸欣慰地笑了笑,说道:“下去吧。”
雨沁这才退出了房间,相沁扁着嘴道:“干嘛跟她解释这么多话?!”
狄莫芸道:“人与人不一样的,你啊,被我惯得任性了些,说话很容易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