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浅浅没有开口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没有必要。
苏浅浅因为劳累,闻着屋子里的熏香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还残留着余温。
伺候她起床的婢女推门进来,清浅的脚步声唯恐吵到了她睡觉。
苏浅浅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尚留夜夙余温的那一侧懒懒道:“香兰,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那人的脚步声停了,也没出去。
苏浅浅掀开眼皮去看香兰,寻思着香兰这半个月早知她的习性,让她出去她偏忤逆,自己可是会生气的。
秀秀敛着眉眼半蹲着身子,谦顺道:“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
这些事,苏浅浅从来没拧过秀秀一次,只有香兰才会被她颐和气使。
苏浅浅被秀秀按在梳妆台前,她手势依旧熟络地替苏浅浅绾发,挑开首饰匣子,秀秀把一支碧玉细碎鎏银的鬓钗插进她的发间。
苏浅浅从镜子里看着倒映的清秀笑脸,问秀秀:“他们没为难你吧。”
苏见信到底是何时与夜夙狼狈为了奸,她不知晓。先前香兰自称是苏见信的侍婢,苏浅浅未有疑虑,但相处久了发现香兰对她的保护以到达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昨晚上,夜夙潜进她房,香兰连吱都没吱声,还好死不死给她的房里点了安神香。
秀秀回来后话更少了,低着头颅又点点头:“是秀秀不好让小姐平白受了罪,大公子要罚我也是应当的。”
“可是夜夙罚你殷勤个什么劲儿。”
苏浅浅不满出声,秀秀噎住了。
“算了,你是娘亲留给我的人,比我年长亦如我亲姐一般,有些事情你该知道分寸。”苏浅浅撑着下巴,模样甚是娇憨纯善。
秀秀弯了弯嘴角笑道:“看来奴婢不在的这段时日,小姐和何小姐走得近也学到她的一手蜜糖一手砒霜了。”
苏浅浅眉眼弯弯被她逗笑,这什么比喻,不过好像还真是这样子的。何芊芊为人温和淡雅,表面上看着气质矜贵是个温婉淑女,实际上城府颇深,总是刻意引导苏浅浅做一些事情,然后引发后续的事。
比如说,现在丫鬟来报,有个自称洛家公子的小少年站在门口,大有苏浅浅不见他就赖在门口不走的架势。
这夜国,洛姓极少见,住在帝都繁华的喧嚣里的洛家就只有一户。
“除了他还有别人?”
“就只有贴身的一个小厮。”
“那就请他进来吧。”苏浅浅说道,“让他去花园。”
虽然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到了男女有别的年防之际,肯定不能请他来自己的闺阁了。
洛天祥珊珊到来,可爱的圆硕身子包在一袭藏蓝色青松锦袍里,此刻他正拧着眉,眯着眼,抿着唇,把苏浅浅从头打量到脚尖,再从脚尖打量回去对视她的双眼。
秀秀不着痕迹往苏浅浅面前挡住,“洛公子请自重。”
苏浅浅看着秀秀的维护,不知为什么鼻尖一酸,秀秀明明听令夜夙,但对她的关心思切从不作假。也许正因为这样,苏见信才会放任夜夙带走秀秀,又因她的忠心还肯让她回来。
洛天祥手里攥里把质地考究的折扇,在四月末还不怎么热的季节里耍起风流摇了摇折扇,慢悠悠道:“昨天砸了你,本公子甚感愧疚,姐姐让我给你送些伤药来,算作补偿。”
他的小厮手里还捧着一推漂亮盒子,苏浅浅牵了牵嘴角,没有去接。
昨天的事情不算大,但往大了说就是洛将军府的人弄伤了苏太傅的宝贝女儿,而按照苏黎世在朝中所扮演的角色,苏太傅秉承的是保皇论,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猜测苏黎世和洛家站了统一战线,知情的人可能会认定洛家不再保持中立投奔了皇帝。
可无论那种情况,都波及到了太傅府的利益。
前两天她特地进宫与太后娘娘演戏,破除她闺誉受损的谣言,那么洛天祥这一茬,估计大多数人会认定是第二种情况。
苏浅浅说道:“不用了吧,偌大的太傅府还不缺这些伤药,再说了,拿人手短,外界人该怎么看我太傅府跟你洛家的关系。”
寻常百官文臣,哪个不是靠妻室儿女搭桥牵线,然后勾结一窝为虎为患?
“你当我傻呢。”苏浅浅看着不及自己肩高的小少年,“你若算计我也就罢了,想算计苏家,当我哥也是傻的么?”
洛天祥手里的扇子停了一下,稍后又扇起来,不过这次的风速比之前快了许多,尾端坠着的小穗子随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
洛天祥圆盘子脸微微涨红,“苏大公子口才甚好,他的妹妹心性胆量也尚,是在下拙计了。”
洛天祥的表现完全就不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
苏浅浅不可知否地挑挑眉。
洛天祥又道:“这些药苏小姐还是收下吧,毕竟是家姐的心意。”
苏浅浅闻言微讶,觉得站着脚累便走两步找了个石墩子可下坐着:“昨天洛天赐听闻你不慎坠楼,在领着众将军去金銮大殿的路上就把人丢下,马不停蹄赶到宝华楼,事了后又匆匆回宫向皇上请罪。她分明昨夜和那些迂腐莽撞的将军舌枪唇战一晚上至今没回家,洛公子何时受了她的吩咐给我送药?”
折扇摇得更虎虎生风了,洛天祥磨着后牙槽,咬牙切齿道:“苏小姐你真不可爱。”
苏浅浅咧开一口糯米呲牙笑得欢畅,她不确定洛天祥说的‘可爱’与淳于彧之说的‘可爱’是否是同个意思。
“洛公子你也很可爱。”她说道。
洛天祥却冷哼一声,对着苏浅浅没了刚才的客气,“这些药你不要就算了!”
苏浅浅点头:“拿人手短,洛公子还是请便吧。”
这句逐客令下得好。
洛天祥憋得不能发作只能使劲儿磨牙,然而苏浅浅就是爱看洛天祥‘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洛公子你真可爱。”
洛天祥甩袖就走,那个小厮颇为古怪地看了眼苏浅浅后,才小跑地捧着礼盒追上去。
苏浅浅努努嘴,问道:“秀秀,洛天祥难道不可爱吗?一听我说他可爱他就生气。”
秀秀抽了抽嘴角。
洛家在帝都举步唯艰,洛天祥虽十岁之龄但不比成年人的思维迟钝,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能称之为‘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