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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意宫离着年幼皇子们所居住的南三所极近,姜华拉和姜采姐妹两个人挽着手,路过南三所的时候,传出朗朗读书声,忍不住向门里张望。
姜采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刚想出言劝慰几句,姜华却先开了口。“自打圣上病况好转以后,皇子、皇孙的课业便也抓的严了。原来每日的晨昏定省也都省了。除了元旦日,我与焕哥儿在宫宴见了一面,便就再没见着。不过,好在圣上选了长生做他伴读,长生那孩子肖母,与你昭儿姐姐的脾气秉性颇像,懂事又讲义气。焕哥儿与他一道读书成长,我倒也放心。”语气中颇有几分怅然和失落。
姜采也是做母亲的,自知生母与亲子分离的苦楚。又听到长生近况,原是想要再问几句。可又怕太过唐突,于是便拍了拍姐姐的手,“如今对焕哥儿来说,读书最是要紧的。待过了几年学业有成,也领了差事,行动便自由许多。”
“嗨呀,领什么差事?”姜华摆摆手,“我倒希望他学业不精,做个闲散王爷。我瞧着,似广安王那样最好。日日守着太妃,一生不愁吃穿。”一面说着,又伏到姜采耳边,“比起呼伦、阿演,我瞧着还是这广安王最好。倘若能推了这场和亲,你能稳稳当当嫁进广安王府才好。人这一辈子什么最要紧?自是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姜采虽不能苟同与荣汶婚姻一说,却很赞同姜华这安稳过日子的说法。于是道,“我所求也不过是一生平澹安稳。”
“是了,”姜华一拍手掌,高兴附和。“所以,若能嫁得广安王,可不就是一生平澹安稳了。我瞧着啊,这家伙对你也是颇有心思的。若不然,今日这比武找什么理由不能推脱?为何偏偏要比试,不过是想告诉呼伦,他确实对你有意。”
姜采嘴角一抽,“这,不大可能吧。一来,我虽曾同王爷有过婚约,却无甚私交,王爷对我的性情喜好一概不知,如何会生情愫。二来,他一直是站在圣上那边,极力撮合我与呼伦的。”
“光瞧一瞧你这皮囊和家世还不够?还要了解什么脾气秉性。我们英国府教出的姑娘,差不了。他根本不用和你有什么私交,不信你就瞧着吧。”姜华一副过来人了然于胸的样子,拉着姜采继续往前走。
当手里的手炉渐渐冷了,姐妹两个略略感到有一丝冷意的时候,畅意宫到了。
因今日有赛事,宫里头早就做好了而准备。这畅意宫,其实是皇子们的教练场,除了箭场还有蹴鞠室、捶丸场等地。姜采姐妹两个进去以后,便被早早等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引着,往箭场方向去。
比试的台子已经搭了起来,十个箭靶一字排开,两侧分别摆了一熘弓和箭。
台子后头,便是供人观赏的二层小楼,此时里面已经稀稀散散的坐了几个女卷。引路的小太监躬身在前,引着姜采姐妹两个登上二楼,请进了最中间的一个隔间内,便退了下去。
姜采步进屋内,与姜华在小方几的两侧分别坐下。见屋内四角皆燃了火盆,供暖极好。桌上放了精致的小煤炉上面煮着热茶,旁边的小瓷碟子里摆了些瓜子、榛子等干果。
“这种比试,每次观赏席的座位都是由内务府精心排布的。这二楼中间的位置,是最佳观赏角度。且冬暖夏凉,布置最为精妙。素日里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独占的,今日排给了你我二人,看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来观赛了。而且……”姜华故布疑云的停顿一下,对着姜采俏皮的眨眨眼睛。“外面门边的木牌上挂着的是郡主的名字,说明今日我是借了你的光才做到这。看来连皇上都知道他这宝贝儿侄儿是为了什么答应与呼伦王子对决了。”
姜华做了太子妃也没改了本性,还是这个敢说敢闹啊。姜采尴尬的扯扯嘴角,“照姐姐这么说,皇上也忒顽皮了些。”
说起顽皮,姜华觉得妹妹这个评价还不太精准到位。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左右隔间都还没来人,屋里伺候的又是姐妹两个的心腹,便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位圣上何止是顽皮,打他病好了以后,发生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事。”
姜采挑眉,愿闻其详。
姜华也不吝啬,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秦氏与桃槐暗通款曲,倒卖大齐重要机密,这罪名足可以连累咱们国公府满门。当时弹劾父亲的折子满天飞,可皇帝二话没说,只象征性的抄了咱们家一些东西安抚众怒。随后,不仅隔三差五赏赐回去,又封了你做郡主。这已经不是顽皮了,而是为所欲为。满朝大臣,虽然不满,可谁也不能说什么。
再说说新娶的那位南诏丽嫔,镇日里在皇宫里上蹿下跳就算了,还经常拿着圣上的御牌出宫,美其名曰收集素材。回到宫中,就口述写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不是说各家秘闻,就是说些精怪诡事,委实荒诞。
还有今天,全大齐都知道,他要将你嫁给呼伦了,差的不过就是蒙古的一道请婚书和大齐皇帝的一道谕旨,可他宝贝儿侄儿要横刀夺爱,他竟还大力支持。这是顽皮吗?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姜华吐掉一口瓜子皮,又继续道,“开始我还担心你,怕你千里迢迢去到蒙古受罪。眼下瞧着,陛下葫芦里还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呢。”
姜采凝眉,忽然觉得疲惫。一点去揣测圣意的心思也没有,荣汶怎么想的她也无力去猜。心里头忽然团成一团乱麻,这乱麻之中,缠住的是她最重要的人——徐长生。
秦妙音成了他的继母,以秦妙音前世对自己的憎恨,孩子断然没有好前程。这皇孙伴读,能不能做久了,都成问题。
她本是想要随波逐流,皇帝爱将她支配到哪儿就支配到哪儿。可如今,心中实在是对大齐有了深深的卷恋。
“来了,来了。”姜华用手肘怼了怼姜采,示意她往台上看。
此时荣汶和呼伦两人分别自赛场的东西两侧,相对而来。待到汇合时,二人彼此作揖见礼。
随着二人的到来,看台上也坐满了人,开始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作为记分官的荣演,此时也自一排箭靶的后方阔步而来,与二人见了礼。
赛场的三人,一个俊朗潇洒、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儒雅俊逸,都是掐尖儿的人物。其实随便嫁给谁都不亏,但姜华心中,第一人选还是荣汶。
于是便对姜采道,“你瞧广安王,简简单单穿了件白衣,便把一旁的二人都比下去了。那两位,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
若说外形和气质上,却是荣汶更胜一筹。姜采也不好反驳,只好敷衍道,“就不知道武艺如何了。”
“蒙古尚武,大齐崇文。若是比试文章才学,呼伦王子也未必能胜的了广安王啊。”
姜采不置可否,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了荣汶身上。
姐姐以为这是个好归宿,可却未必。姜采认为,他是要做大事儿的人。3800
荣汶因昨夜一夜未眠,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呼伦看着他眼底一片黑青,问道,“难道昨日听说要和我比武,便紧张的一夜未睡?为何眼底一片青黑啊。”
荣汶不自在的揉揉眼睛,“昨日是府上有事。”
荣演一早就听说,荣汶深夜逛了青楼,见他敷衍,不禁低头抿唇笑了。想着为他解围,便道,“今日,二位想要如何比试啊?”
“我主随客便,请王子定夺吧。”荣汶很绅士的看向呼伦。
呼伦也不客气,“今日天气微寒,不若你我速战速决。三局两胜,三箭齐发,走位射出,一人五个箭靶,时间短中靶心多者胜。”
荣汶点头赞同,偷偷侧目向姜采处看。这丫头明明怕冷,还这么急着来看热闹。明知道自己手受伤了,胜算不大,看来是急着想看呼伦胜了自己。
荣汶觉得有些气闷,转过身,背对看台。
呼伦则很大方的向姜采招手,双手括于唇边拢声,大喊道,“郡主要替我助威啊!”说罢又伸出手臂,拼命向姜采摆手。
姜采被他的热情感染,虽不能扬声回应,但还是很客气的对他招了招手。
呼伦十分开心,蹦蹦跳跳转身,搭上荣汶的肩膀。“有郡主替我助威,今日一定胜你。”
荣汶不高兴的伸出自己特意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不用她助威,你也赢定了。”
呼伦得意的挑眉,“谁让你昨日抢走了她,今日我要抢回来才是。”
荣汶抖了抖肩膀,将呼伦的手臂自身上抖下来。“她是我妹妹,我跟你抢什么!昨日确实是出了事故,我为了护她,伤了手。她过意不去,便非要拉着我去瞧大夫,一切妥当之后,天色便暗了,要早些回宫。她这才没去与你会面!”
呼伦狐疑的看着荣汶,总觉得这小白脸狡猾。“我不信。我问过了,你们并非是亲兄妹。”
荣汶扶额,“随便吧,随便吧。反正你赢定了。但是我善意的提醒你,我们大齐的姑娘未必喜欢勇勐的武士。”
“那喜欢小白脸?”呼伦脖子一伸,试探的问道。
一旁荣演忍俊不禁,“有喜欢儒雅俊秀的、自然也有喜欢英勇神武的。郡主到底喜欢哪一种,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了探明郡主喜好,不若咱们就比试两场。”荣汶计上心头,热情的对呼伦道。
“两场?”呼伦疑惑。
“今日一场比武,再寻一日比文。武我确实比不过你,文嘛,应该不相上下。两场比试下来,郡主喜欢哪一类,便明了了。日后你便向她喜欢的方向努力便是了。”荣汶状似好心,说的有理有据。
“好主意!”果然,呼伦这直肠子,即刻上钩。
荣演扫了一眼荣汶,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比赛规制刚一定下来,便有小太监送传到看台这边。另外也将二人要比文的消息传了过来。
姜华笑道,“呼伦这傻小子,怕不是上了广安王的道儿。再纨绔的宗室子弟,学问也是极好的。况且,你瞧王爷那通身气度,必也是经纶满腹的。呼伦到底是边陲蛮族,即便是再喜欢中原文化,与自幼耳濡目染的中原人也没得比啊!”
今日这比武,荣汶有伤在身,即便是输了也不丢脸。可若是比文,呼伦输了,可就有些丢面子了。
而且大齐已兴盛数代,正是国富兵强天下太平之际,国人崇文不尚武,女子多半喜欢文采卓然的男子,很少喜欢武功高强的。
呼伦赢了比武,大家不过是新鲜一番。可若是输了文,大家多半会觉得他力大无脑。坊间支持和亲的人数就会锐减,舆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姜采将目光落在了荣汶手上厚厚的包扎带上,嘴角微微上扬。他有多重的伤,姜采还不知道吗?这家伙,真够狡猾的!
赛场一声哨响,打断了姜采的思路,随着荣演的一声呼喝。荣汶和呼伦,都背上了箭袋,分别在赛场两侧最靠边的箭耙前,按相等距离站好,并各自拉开了长弓。
又一声哨响之后,二人手中的箭同时射出。又都以极快的速度挪至第二个箭耙处,取箭拉弓,以此往复,不过片刻功夫便齐齐站立。
姜采完全没看清,只注意到荣汶的白色袍摆翻飞,身姿飘逸灵巧,而呼伦一身玄袍,更是速度快的惊人,健步如飞。
直到场上打杂的小太监分别将二人射中的箭自箭靶上拔下来,交到荣演手中,来计数、评判,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高声喝彩。
姜华连声叫好,鼓掌鼓的十分认真,“你瞧见没有,那呼伦的步伐极快,而王爷则轻功了得脚下步伐十分轻盈。两人竟是同时完成的射箭,光看这步伐射程,简直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