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明说的没错，的确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将近70个小时的连续作战，消耗的不单单是配电箱里的电量，还有指战员的体力和宝贵的弹药。

尤其是弹药方面，本来装配静电近炸引信的37mm高炮炮弹不过才两个基数，几番大战下来，早已消耗殆尽不说，就连普通弹都有些捉襟见肘。

甚至有两个炮位的高炮炮弹全部打光，只能靠着其他炮位勒紧裤腰带节省下来的弹药，才能勉强支撑这两个炮位的作战能力。

而这仅仅是看得见的问题，那些隐藏在设备内部无法看到的问题还不知道有多少，毕竟这些设备在改装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牺牲些可靠性，一时半刻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平时还好，但在残酷而激烈的作战环境中，往往一根电线的隐患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而如今，这套旨在保障此次后勤运输任务的临时改装的列车防空高炮系统已经连续工作70多个小时，早已接近柏毅当初规定的极限，然而现在，这批列车距离任务的终点站还有不少的一段距离，能否撑到最后，宋天明可以说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否则，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一个劲儿指挥列车往前冲，哪怕道路刚刚抢通，结构不稳，也顾不得其他，因为时间已经不是概念，而是真正的生命……

……

“放心，我不会死……因为我是铁道兵！”

回想着昨夜江正道的最后的那句话，宋天明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说不会死的江正道，在半个小时前，用重伤的身体保证了列车的通行，最后牺牲在铁轨旁，致死那只手都死死的攥紧扳手，以至于收敛的官兵掰都掰不下来，只能最后锯断扳手这才将人抬了下来。

尽管宋天明没有亲临，但他也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何等的悲壮！

“但愿，我也能如此壮烈……”望着车厢外的漫天硝烟，宋天明不禁呢喃了一句，旋即那豁达的一笑：“要是能娶个婆娘就好了！”

言罢，将手头的烟蒂往车外一扔，进而坐直身子，看着面前雷达屏幕上的星星点点，用早已沙哑的声音重复着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准备战斗！”

……

“轰~~轰~~轰~~”

第五航空联队带着遗憾退出了战场，但紧随而至的美军海军航空兵却以一种更加凶悍的攻势，对着这支志愿军后勤部队注以最为疯狂的进攻。

攻击机，战斗轰炸机，战斗机甚至还有空军轰炸机，一批接着一批，宛若数不尽的蝗虫，不管不顾的倾斜着数也数不清的炸弹，剧烈的爆炸和不断翻腾的气浪，令得列车组犹如沧海之上的一页扁舟，在风浪之下摇晃不定，几欲翻毁。

然而就在列车组岌岌可危之际，总是会有那么几个身着粗黄军服的志愿军后勤官兵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上，或是操纵高射炮对空还击，或是拼尽全力扑灭燃烧的火苗，或是坚守岗位绝死不退……

总而言之，铁轨上的四列志愿军后勤列车，在漫天的弹雨下，就没停下来一刻，始终保持南下的势头。

这让接替亨廷格上校指挥的海军航空兵指挥官简直气得跳脚，不断命令所属部队加大攻击力度，甚至还将美军为数不多的电子干扰机也拉了过来，对松—9A雷达实施强力的电子干扰。

面对满屏的干扰雪花点，宋天明在用过所有办法后，最终放弃手上的调试，旋即将头上的耳麦摘下来向控制台上一扔，环顾了下车厢内的参谋和维护官兵，只问了一句话：“怕不怕？”

“不怕！”回答的话语整齐划一，语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更显铿锵！

“好！”

宋天明点了点头，旋即伸出手冲着天际摇摇一指：“那咱们就顶上去，好让那些美国鬼子直到，没这些玩儿电的东西，咱们照样能把他们给揍下来！”

言罢，宋天明便迈开步子步出车厢，只不过临到金彬的跟前时，他稍稍顿了一下，抛下一句：“若怕死，随时可以走！”就推开车厢，大步朝着不远处那个损失极重的炮位奔去，不消片刻刚刚沉寂的炮位再次响起“咚咚~~”的射击声响。

很显然，宋天明已经开始投入战斗！

金彬本来还想劝一劝宋天明，让他放弃这个任务，毕竟仗打到这个份儿，早已超出一般意义上的后勤运输，就算此次任务失败，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美军航空兵的疯狂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又何必把命丢在这儿？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宋天明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中国军队有的只有完成任务的决心！

于是随着其他指挥车厢内的干部战士也开始追随宋天明的脚步毅然决然的踏出车厢，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不消片刻车厢内指挥机关的成员一个接一个的从金彬的跟前走过。

他们或许有不舍，有惋惜，有眷恋，但更多的则是首战有我，有我必胜的无畏与誓与阵地共存亡决然，以至于连极度失望的金彬在这些人的感染下，极度绝望的心都不禁生出雄壮的豪气，一股此生致死必胜的豪气！

终于，车厢内的志愿军后勤官兵们走完了，就连医务室的义务兵也拎着药箱奔向持续反击的炮位，只有头缠纱布的金彬愣愣的站在空荡荡的车厢内，而远处的美军航空兵再次显现，密集的炸弹又一次倾泻而下。

列车上的早已为数不多的防空炮火一如既往的开始还击，列车更是一刻不停，极速奔行，仿佛天上落下来的不是炸弹而是真正的雨点一般……

一路上不断羡慕和比较中朝精锐部队的金彬，直到此刻方才明白，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并不是源于这一套无与伦比的作战装备，而是那颗不畏强敌的军魂，勿谓言之不预也，道出的不仅仅是温言的含蓄，更是不拔的胆略和勇气，而这才是中国军队真正的战斗力，超出所有装备集成的战斗力……

……

美军的这波空袭结束了，满是弹痕的列车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满身鲜血的宋天明靠在高射炮下，重重的喘着粗气，根本不在意受伤的胳膊，只看着那滴滴答答行走的手表，无喜无悲的喃喃说了几个字：“还有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