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流逝,白练澄静空明,星夜烁目。
陆妩想到了那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陆妩非常不解,来到江州之后感觉到的与白语鹤的疏远。
到底是什么将她与白语鹤隔开来,究竟是什么让白语鹤选择了陈画胭?
只看见眼前俊美又苍白的白语鹤静静望着远处长河夜空,眉依旧如烟岚,唇依旧如白梅,鼻梁很秀美,还是记忆之中的白语鹤,除了那一双眼睛,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洞。
白语鹤开口道:“选择画胭,并非是她强迫,也并非是因为陈氏的权利。”
“又是为何?难道刺史要告诉陆妩是因为旧情复燃?”陆妩奚落道。
白语鹤的话如利刃割伤人的肌肤:“我知道自己从前对不起她,你说的很对我,从前并未想的透彻,她终究是我的结发妻子,一直都心心念念与我,就算被贬到江州,也不肯放手随我来到此地,无怨无悔。”
“一直想要您看见的,您如今明白了也好……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争什么,但还是想要问一句……”陆妩将话艰难说出口,“刺史当真一点也不怜惜陆妩么?这么做置陆妩于何地?”
“太子殿下陷害于鹤,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太固执了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不该妄图与太子殿下相争。”白语鹤的话语中有一丝颓废。
“可是您从来不曾害怕过的,您以前不是一直让陆妩放心么?您难道会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您的借口吧!抛弃陆妩的借口!”陆妩质问道。
“已经无力去争,只能够放手,恐怕还能得活路。况且如今你不愿意为妾,我怎会勉强你?我莫非要一直等你看着你与祁兰恩爱一世?我不能孤独一生终究还要娶妻。”白语鹤淡然道。
“我知道……可……”
陆妩惊觉自己想的太天真了,真的会去相信那相守一世非她不娶的无稽之谈。
人都是现实的,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白语鹤不可能为了她终生不娶。
陆妩把白语鹤的感情想的太深,她太傻了,可是仍然觉得哪里是不对的,这个逻辑。
白语鹤曾经许下的山盟海誓与这个是背道而驰的。
白语鹤背信弃诺了,陆妩如是想道,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在乎他们的感情。
“我却然不愿意为妾,你是知道的。”陆妩笑了,“你不会这样看不起我的。”
陆妩摇头:“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如今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我移情别恋,你可以恨我,我不会有怨言,只是不论如何日后都会与画胭相守下去。”白语鹤淡漠道。
“是……愿刺史能够与陈夫人百年好合。”陆妩愤然道,“还需要刺史最后为陆妩做一点事情,为了陆妩的生死,管束住陈夫人为好,因为还不放心便借住在庄园之内,待一切安定下来陆妩再走。”
白语鹤点头:“胭儿终究会放下对你的成见,你不必担心她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陆妩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团用丝帕包裹的物什,递给白语鹤:“这是那一日刺史送给陆妩的玉佩,可惜碎了,陆妩一直细心保管。”
想到最后在行宫生产的时候,嘱咐阿杏放好白鹤玉佩,陆妩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已经碎了,却仍然是陆妩心头最为珍重的物件,如今还给刺史,从此陆妩与刺史便一刀两断。”
白语鹤不见有什么触动,只是接过玉佩:“既然如此,便如陆娘子所言,一刀两断,从此之后是天涯陌路之人,两不相欠。”
陆妩点头。
后白语鹤抱琴离去,终不置一词。
陆妩目送白语鹤离去,只是觉得无力又疲倦,一开始的悲伤也早就已经消散在太子府日日夜夜的争斗之中,如今连悲哀也不能够。
陆妩提着灯盏往回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回到庄园,浑身如坠冰窟。
明明只是九月里,却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
姜瑛担忧的接过了陆妩手中的灯盏:“是何人在奏琴?”
“是刺史,他不过与我诀别而已,我亦应允,不打扰他与陈夫人的安宁。”
姜瑛不满道:“他如何能来劝您放手,明明是他一直在求您与他为好,如今反过来指责您破坏他们的感情。”
陆妩佯装不明:“不是的,他不过是浪子回头,知道从前犯了错罢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一直劝他和陈夫人好,如今他既然和陈夫人好了,我焉有不快活的道理呢?”
姜瑛感叹道:“你们都怎么了?明明是最相爱的,怎么如今都对彼此避而不及了呢?”
“不想再管白语鹤,我的那一双孩儿……如今我尚在人世,却不能够放任他们不管的。”
“您的孩儿在太子府,有崔贵妃守着,又如何能得?”
“姜瑛,日后你不要再管我,天南海北,只管过你自己的日子去,不管是刀山火海,我仍然要去闯的。”
姜瑛担忧的看着陆妩,眸光闪烁:“娘子……你又何苦回那修罗之处去,明明都已经出来了已经自由了,何苦要陷入到那种勾心斗角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陆妩终是觉得哀色深重起来,眼眶发涩,终是还有感觉不是那样麻木:“我的孩儿……是我的骨肉,怀胎十月生养下来的,我如何咽的下那口气,就算是拼了这一生的喜乐,也该去夺回来。”
姜瑛为陆妩的悲情所感染:“娘子,姜瑛一定会帮助您的,会告诉太子殿下他被崔贵妃蒙骗的事实。如今崔贵妃的势力太大,太子身边有陆侧妃在,您无法与他们相争,不如就先避一避风头吧。”
陆妩点头:“我不信,崔贵妃能够任由假的陆芜在祁兰身边平步青云,我不必要回祁兰的身边,只要那一双孩儿便是,总会有办法的。”
夜渐渐深了,陆妩和姜瑛歇下。
想到在崔贵妃身边的一双孩儿,陆妩夜不能寐,想到日后母子感情疏淡,陆妩对崔贵妃恨不能自已。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退让,一直以来的柔善,陆妩越来越恨,几近无法自拔。
心肝像被烹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