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之前的准备,不仅要复习学业,还有诸多事情要办。
先是找好保人,一般是秀才作保,证明你的学子身份,但是唱保也要作证你为本人,保钱两百文,这个有书院夫子一起为下场学子作保,不必操心,只要交好钱便可。
但是要拿着户籍资料去衙署五房对照身份引证,还是需要本人。
衙署要开证明,证明上书写闵清是何人,年龄几何,祖上三代情况,户籍住处,家中直系情况,个人体貌描绘特征,然后一式两份,一份造册,一份本人拿着,表明其学子身份。
这般跑下来之后,考试前半个月还需来衙署拿准考证。
曾经准考证颁发是由书院统一领取,然后再同一发给学子的。但是某年县试,某地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两个下场学子速来有间隙,其中一个学子便买通了书院派去领准考证的人,将那个准考证给动了手脚,最后那学子临进考场时,被查出准考证有问题,当众逮捕了那学子,最后含恨死在牢狱里。
此后翻案出来,大周上下震惊,圣上深感此便利之事被人利用,不知损害了多少学子,便立马改了政策,一人一证,不可代拿,只可凭本人身份证明拿取。
并且这次县试,闵正闵乐也报名下场了。
闵乐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考多了就无所谓了,反正家里也有闲钱供他。
不过这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闵乐年纪已经不小,他爹闵村正下达了死命令,这次没考上就回家打理家业。
闵正本来年龄已经够了,上一次就可参加县试,只是他没信心能够考过,因此又拖了两年,今年和闵清一同下场。
三人一同去衙署办理了这些,等待的时间里便努力复习,进行最后一波查漏补缺。
闵清甚至大方的允许闵乐闵正查阅自己的笔记,这倒是让两人狠狠感动了一把。
毕竟闵清的笔记向来是珍贵之物,平常是不允许别人动的,何况里面的知识进行了归纳整理,更加有利于他们查漏补缺一番。
只是闵乐缺的实在太厉害了,就算知道缺在哪里,也没有办法短时间补上来。
对此,闵正还跟他抢了一番笔记的阅读问题,反正你就是打酱油的,倒是把闵乐狠狠的气了一番,奋发图强一段时间。
时间飞快到了七月下旬,三人一同去拿了准考证,上面写着这次秋闺定在了八月五日。
还剩下不过十天。
大概是书院里看闵清要下场,也希望这位书院的新一代镇院学子能取得好成绩,大方的先放了甲班那些不用下场的学子,更加专心的为下场学子们复习,全心全意投入。
到了八月二日,夫子们深知学习需有松有驰,便让他们不用来了,三日自行休息或是复习一天。到时八月五日寅时县学门口汇合。
因为秋闺向来是当天辰初开始考试,因此各村各镇的学子需提前一晚到达县城,这样早上才不会误了时辰。
左右万卷报社后院的房子,一直是闵清所住,为了清心摈弃杂念,当晚和闵家人说了此事,第二日就住去了县城。
此时的县城,已经很是热闹了,各种来县城的车马,让本就拥挤街道变得更加拥挤,街道上也能看到比以往更多的学子,特别是各种客栈,趁机揽了不少的学子和家属入住,连带各种店铺也趁机做了不少生意,特别是常驻万卷杂谈报和故事报广告位的大小店铺。
闵清见此人流,也歇了出去的心,直接窝在后院里调节心情,也没有刷题背书,而是悠然的看会杂书,早晚练练毛笔字。
夫子说她的行书颇有狂傲之风,只是太过凌厉,而正楷端端正正,形是有了,然而却缺了灵气,若是正经考试,怕是会减分不少。
闵清只得勤加练习,先天不足,就后天补上吧。
到了四日下午,闵正闵乐也来了县城,此时县城里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好在此前两人就拜托了闵清为他们寻一间客栈。
闵清便早早让芮文,让报社旁边的一家客栈留了一间单间,也不至于让两人没了地方可住。
夜晚,闵清自在的站在案桌前,就着烛光挥墨作画。
这个小爱好,在某一天突然的心血来潮,闵清无师自通的随手画了一卷临江行船图,寥寥几笔,神形具现,此后便爱上了这种画风。
只不过作画次数少之又少,她又是画着玩的,画完随便一卷,和些草稿放在一起,倒还无人发现她的这个爱好。
“娘子,夜已深了,明日就将开考,不如早些休息?”
芮文轻声进门,重新续上茶水,温声说道。
她早已经是祁冬县万卷报社的掌柜了,并且管着湖州以北的分社事物,已不是曾经高掌柜家小小的一个侍女了。
然而每次闵清住在这里,她必会躬身亲自伺候,充当侍女的角色。
闵清闻声不答,看着笔下的画面皱眉沉思,最后一笔悬在长空迟迟不动,待笔尖上的一滴浓墨滴下,才恍然被惊醒,落下那神来一笔,整个画卷顿时有了灵气,让人望去不由生悲。
芮文探头去看,那画的却是煌煌大日下,一长长巷道里,几只野狗撕咬地上尸体,一旁有几个身体残缺不全的小孩亦是对着那尸体虎视眈眈,似乎随时要扑上去抢着啃一口,而长巷外面,是无数穿着长袍的人,面对此景,神色看不真切。
“这画是……”芮文好奇问道。
闵清放下笔,揉揉眉心答非所问道:“芮文,我让高掌柜放了你的卖身契,改奴为良,不是因为你侍奉我,而是你有能力让我放心报社。此后,你且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一个侍女,而是我万卷报社的主事人之一。”
说罢便自行去休息,留下芮文怔愣在那。
凌晨寅时初,闵清自行醒来,芮文已经在床帐外等候多时,见此忙上前道:“芮文对娘子的再造之恩,芮文很是感激,此生难忘,此后芮文必将尽心为娘子和青郎君打理好报社。眼下且让芮文,最后侍奉好娘子,以全芮文报恩之心!”
她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卖身的侍女,虽然识得几个字,但仍是摆脱不了奴籍,没有身份引证,去不了他处,否则便是逃奴。
然而闵清却生生再造了她,将她放良,且还管理报社一事,如何让她不心怀感激?
自由二字,简简单单,却是生而为人的最大渴望。
闵清闻言,心下想到这些,便颔首同意。
洗漱穿戴好,随便吃了点热食,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正要出门,芮文又给她披上一件披风,秋日的凌晨还是略有些凉意。
待出了门,两人便一路跟随学子人流去往县学。
到了县学门口的大场地上,早来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边上有几队官兵帮着衙役维持秩序,挑着灯笼照亮微微光亮的夜幕,严阵以待守好县学不让旁人进入。
闵清张望一番,找到青山书院的夫子们,闵乐闵正已经到了。
抬脚过去和众人打了一番招呼,便不再言语,只是负手而立闭眼醒神,静静等待县试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