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县。
城外正有精锐兵士列阵整装待发,进进出出的百姓纷纷避开这些官兵。
长亭外,一行人正在依依告别。
距离剿灭潜林寨已经过去三天,闵清等人剿灭当天便赶回了渠县,严加审问林中李大等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潜林寨不仅仅和富县官府暗通,整个鹿郡大都与山贼们暗通。
其中道道不知凡几,比如富县县官,干的就是养贼自重。
县官平日里是表现的如何爱民如子,背地里却和那些乡绅富豪同流合污贪受贿赂,而到每次三年考核,便由潜林寨抢劫县城周边山村,就连一些富裕的乡绅之家都不放过。
那些人便是与县官作对,或是有着私怨的官吏乡绅,均会在此时被潜林寨屠戮一空,所得钱财五五分账。
而随后县官便会正义凛然,假装利落的点兵剿匪,实则县尉亦是他们一伙,带上衙役和城庶兵装模作样冲上山寨,而早就知晓的林中亦会利用官兵趁机将山寨中不听他话,或是有了异心的贼人铲除,一来可除异己,二来送上些贼人当做剿匪政绩,让官府更好做戏。
林中借着这手段,不断将山寨里的异己去除,其他人虽不知内情,只会感激林中带他们逃出生天,林中再用假大空的替天行道一忽悠,山寨里的人莫不对他这个书生信服。
匪寨被剿,自然人人欢庆又对县官百般称赞,如此一来县官有这般政绩在手,又有百姓拥戴,名声在外,上面来人考核,多半给个中上,若是当年收成好,又无人命悬案一律命案或是压下,或是推给了潜林寨若是考核官也是个不正直的,再花些钱财美人,那一个优便落在身上,来年带着刮来的民脂民膏欢喜上调。
等着县官一走,林中又带着贼人重回山寨,一是暗地里和新任县官继续勾搭,二是狠辣果决,但凡进出富县周围的行商、富贵人家,基本都被林中烧杀强掳,男的弄死埋藏乱葬岗,女的掳上山来当婆娘。
林中做的干净,县官又有心遮掩,那些外地人根本不知是潜林寨的山贼所为,林中又对山寨周边的山村加之威胁利诱,成为山寨的眼线为虎作伥,或是帮忙掩饰。
直至考核到来,又是一个循环。
两家这般合作十年,富县本就是地理要地,本是富裕之城,来往之人也多钱财,十年积累,这才在潜林寨里搜出二十万白银。
说到这里,众人便有疑问,难道连着三任县官都是这般贪赃枉法道貌岸然之辈么?且潜林寨距离郡城也不过一县之隔,郡守难道不知吗?还是说那些县官官官相护共同欺上瞒下。
林中这个外强中干的,经不住闵清吓,便又交代了,如今的鹿郡郡守,便是当年第一任富县县官,和林中这般私下勾搭后,凭此一路高升成郡守。
那郡守也是个贪财好权的伪君子,尝到甜头后再也收不住手,利用潜林寨充当流民,将好些异己铲除,而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官吏,也被他威逼利诱同流合污。
潜林寨作为一把杀人的刀,不仅能拢财,又能铲除不听话的山寨和异己,郡守自然不管,且林中每年也会给郡守送上不菲的钱财。
林中是个怕死的,本来每一笔都记有账簿,实是铁板证据,只是闵清那一把大火恰好给烧没了,甚是可惜。
如此官官相护层层叠叠的关系线,错综复杂,而其中阴私更是数不胜数,骇人听闻,人命累累,鹿郡百姓表面上生活美满,实则是苦不堪言。
若不是今年羌人突然越境烧杀抢掠,军队毫无抵抗之力纵其肆虐,惨状轰动朝野,满朝文武大怒要求彻查,只怕这鹿郡一事还不知被瞒到何时?
不,不只鹿郡,整个齐州亦是如此,背后操控着这些的势力,亦是深不可测。
想到细作收集到的那些庞杂信息,白霄心中一阵发寒。
潜林寨只是开头,齐州一行风险之大,超出想象。
白霄看向闵清,拱手作揖,凛然道:“本是吾之灾劫,倒让闵娘子凭白受了,本巡案甚是惭愧。”
闵清为分一杯羹,拐着弯的让林中也说了这事,那些贪官污吏竟胆大包天刺杀朝廷巡案,虽然杀错了对象,但白霄亦是愤怒之极,若不是她向承帝偷摸请求要了半块兵符,又有李梦泽白露两大战力相助,走的是东州陆路,说不定就中了闵清那一劫。
闵清无辜卷进朝野大事,又有功劳助其灭匪活捉林中,旁边白露也帮衬着她,白霄哭笑不得的答应了这个也敢开口向巡案要钱的闵清,只分她白银五千两。
向来听白露说这闵娘子博学多识天资聪慧,本应是清高仕子,实则是个厚脸皮的财迷,倒是颇有意思。
闵清连忙回礼:“白大人说笑了,白大人为了百姓不顾自身安危,带着兵士擒贼剿匪劳苦功高,是我等学子的楷模,我等还需向白大人学习呢。”
白霄颔首笑道:“闵娘子谦虚了,说起来本巡案与你还是同乡,日后闵娘子高中,届时皇都有缘再见,还要向闵娘子讨教一番学识才是。”
两人寒暄一番,李梦泽和白露整完兵士过来,白霄见时间不早,便下令出发。
白露紧抱闵清,大眼睛红红的满是不舍,吸气道:“本以为再次相见能与你好好共处一番,只是大姐姐身负重任,我不帮她便没人帮她……清清,日后你一定要来皇都找我!”
闵清亦是如此,拍拍肩膀安慰道:“我省的,只是这水深的很,你得多加小心才是。”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在报社的分成,我给你收了又放其他处,如今也存了一笔不菲钱财。”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兵士来报才止住话头,众人又作一番告别。
临走之际,李梦泽特意走在最后,意味深长说了一句:“闵娘子,李某虽傻了些,但记性还是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