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严朵走在学校任何一处,都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在班里上课的时候,部分同学也隐隐对她敬而远之,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不免多看她几眼。
最后就连辅导员也隐晦地告诫她要注意影响。
严朵不断地安慰自己:反弹是正常的,不能焦急,不能紧张,要慢慢来。处理这种问题是我的专长,就当它是工作。
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催眠……
可毕竟还是不一样,接受别人的委托时,委托人起码还有她可以倾诉一下苦闷的心情,而她自己面对同样的情况时却孤立无援。
是的,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严朵捧着头坐在电脑前,感觉自己所有的耐心和专业素养都快要告罄了……
没有人能帮她,谁也帮不了她,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无助感一遍一遍地侵袭着她的心神。外来的攻击打击着她不算太坚强的神经,虽然有少数人愿意相信她,可是她却感觉无济于事,那一点信任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多安全感。
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更加强有力的支持。
然而她的身边谁都不能给她这样的支持,高中时期她有亲密的死党朋友,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父母和十分可靠的班主任老师……离开了那座熟悉的城市,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孤立无援的感觉。
猛然间,她发现原来B市的冬天特别得冷,比M市要冷得多……
……
这天夜里气温骤降,天气预报提示今天的温度已经达到零下。
宿舍的温度比室外略高一点,严朵穿着刚翻出来的线衫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出神。
经过数日努力,论坛上终于不再是一面倒的状态,舆论似乎隐隐开始朝对她比较有利的方向开始倾斜,不过目前的局势仅仅只是稍有好转而已,虽然很疲倦,但是她暂时还不敢放松。
照片这件事提醒了严朵,既然别人可以人肉她,那么她当然也可以搜索别人的信息。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做初一,我只好做十五。
前两天她先让汤圆把那几个人肉自己的大二学生给找了出来,然后把这几个人反搜索了一遍。
汤圆的搜索能力可不是盖的,什么学籍分数不过只是小CASS,严朵几乎抽丝剥茧地把这几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
这几个人会做出“人肉”他人的隐私,再发到网上供人取乐的行为,显然为人也都好不到哪去,或多或少都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实在找不到……他们家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几天下来,严朵感觉自己内心已经恶意满满,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迁怒对方家人。
而且严朵才不会傻到爆料对方学籍分数这些毫无意义的信息上,要爆料就爆料那些能真正打击到他们的信息。
今天一大早她就把再把自己搜来的东西分阶段发到网上,让他们也尝一尝被人恶意攻击的滋味。
严朵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对方人又多,可爆料的内容自然也多,今天学校的论坛灌水区热闹到几乎每十分钟就能更新一页。
忙了整整一天,严朵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忘记吃了。
前天晚上她也是没有心情去吃饭,沈琉和孙柔蓝百般劝说她只说不饿,最后还是王骁他们几个硬是打电话把她喊下去,给她点了一份套餐,说实话能在开学前认识这几个师兄还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四个人至始至终都十分信任她,哪怕他们其实根本不了解她。
今晚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了看时间,食堂的晚饭已经结束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宵夜时间。
严朵可不想再等一个小时,所以她带了点零钱,随便披了件外套,准备到学校外面去买点吃的。
学校北门外,就是一条小吃街,几乎汇聚了当地所有的特色小吃,不仅仅做学生生意,还吸引了大量游客,生意好得不行。
不过她不想走得太远,北门门口就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杂粮煎饼,晚饭就决定是它了。
刚走出宿舍楼,严朵陡然打了个哆嗦,没想到室外的温度这么低,身上这件外套似乎太薄了点。
严朵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回去换衣服了,反正北门离宿舍楼也不算太远。
没走出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喊:“看,下雪了。”
严朵抬头向空中看去,天上还真的飘起了零星小雪,只不过雪还很小,不仔细看甚至容易忽略掉。
突然间,衣兜里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铃声,严朵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于睿发来的,最近因为论坛里那件事,他经常会打电话发短信安慰她。
当然,他除了安慰和立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外,也帮不了更多的忙,面对严朵这种情况,就算是一个步入社会多年的人也未必能想得出解决的办法,何况是一个大部分人生经历都在学校度过的大学生。
所以严朵也不想让他为这件事烦恼,每次都装作心情很好的样子告诉他自己没事。
是不是真的没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总是要强装镇定,所以她最近在于睿面前压力很大,反倒是偶尔会和她聚在一起大吃大喝的王骁等人让她感觉轻松得多,尤其是马可,那张嘴实在是太会哄女孩子高兴了,就算心情再不好,和他唠上一阵嗑,心情也能变好。
迅速地回复短信,第N遍告诉他自己心情确实不错,现在正准备出去买东西吃。
发完短信收起手机,继续朝外走。
刚走到北门,离煎饼摊至少还有二十米的距离时,严朵突然发现不远处迎面走来一群人。
这群人中有的着摄像机,有的带着录音笔,还有的扛着华光大学宣传部的旗子。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统一样式的牌子,嘻嘻哈哈地朝门口走来,一看就知道是学校记者团的成员刚刚参加某场活动回来。
华光大学有报社、杂志社,甚至还有电视台,自然也有记者,据说华光这一届的记者团是出了名的无缝不钻、言辞犀利。
严朵这两天正处在风口浪尖,看见他们这批人顿时感觉情况不妙,转身就往人堆里钻。
这一届的记者团里有个相当出名的人,名叫吴利君,是个大二的女生,这个大二的姑娘为人和她的名字一样犀利,比起她的前辈来难缠得多。也正是因为她的难缠,这一年多来校报社总是能得到更多更火爆的新闻信息,所以记者团的前辈们一边对她敬而远之,一边又佩服她。
吴利君眼尖,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严朵,以她敏锐的新闻嗅觉顿时意识到类似“网络爆料”、“拜金女”、“傍大款”这样的新鲜话题绝对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于是她立刻对同伴说道:“快去追那个女生,她是大一的严朵,这两天论坛上很出名的那个。”
她的同伴一时还没理解她的意思,不解地问道:“就算她现在很有名,可是该爆料的网上都爆料过了,都没有东西可挖了,还追她做什么?”
“哎呀!”吴利君一跺脚,“不去追你又怎么没有东西可挖,记者的精神是什么,敏锐的新闻嗅觉、持续追踪新闻的耐力,以及不怕打不怕骂的超强毅力!”
这……这好像是八卦狗仔的精神吧……其他人都囧了。
“而且这个话题涉及到社会风气、拜金等敏感话题,在她身上花点心思绝对值得!”吴利君依然在不屈不挠地坚持劝说她的同伴。
她的同伴中有一个男生挠挠头道:“不好吧,这样一来那个女生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她做得出来那些事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说完吴利君就钻进人群中往严朵离开的方向追去,其他人也只好跟了上去。
严朵刚钻进人群里,就听身后有人大声喊“等一下,别走。”、“师妹,就问你几个问题。”
她索性对他们的喊声充耳不闻,反倒是越走越快了。
然而她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了,没走出几步,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霎时间严朵仿佛掉进了蜜蜂窝,周围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眼前不知道有多少黑洞洞的摄像头和录音笔,不断的有人追问一些她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其中一个女生问出的问题更是令她十分难堪。
“请问网络上说你傍大款又被甩了,是真的吗?”
“你表白又被拒绝的对象是不是就是你傍的那个大款?”
“师妹你说句话啊!”
“请问你到底有多少备胎?听说你在本校高年级的师兄里面也发展了备胎是真的吗?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人人都愿意做你的备胎?”
“听说今天有几个大二计算机系的男生信息遭到公布,有传言说这几个男生就是当初公布你信息的人,他们今天遭遇是否是出于你的报复?”
“你不回答是不是意味着默认。”
这些年轻的学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委婉,从他们的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尖锐、恶毒,逼得严朵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她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悬崖边,越是后退,越接近悬崖,可是她的前方偏偏被人团团围住,让她无处可逃,那些黑洞洞的摄像头和一张一合的嘴巴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严朵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甚至连自己身怀特殊的能力,都忘记一干二净,只能不停的后退,后退,再后退。
谁来帮我一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让这些人统统从我眼前滚开,让所有人都从我的面前消失!那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尖叫起来。
然而就在情绪几乎要失控的那一刻,突然间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紧接着一个淡然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等你这么久都不来,只好过来找你了,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严朵怔怔地看着那只手,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大半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遭遇实在太疯狂了,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和那个在自己耳畔说话的人。
在这样狼狈的境况下,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眼对方的脸,虽然她根本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时间被静止的似乎不止是严朵一个人,连眼前这群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记者们”也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怔怔地看着严朵的身后,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有的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眼睛里放着光,更有甚者一个又矮又瘦的女生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你……你……你是9X届的谢师兄,我……我……我认得你!”那个女生,也就是吴利君突然激动地叫道。
虽然心里很清楚对方是谁,但乍一听见那个字,严朵还是忍不住抬了一下头,然后就看见一双微微低垂的眼睛,视线一瞬间碰在一起,严朵愣了一下,眼底尽是迷茫。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听见他语气平静对吴利君说道:“是吗?没想到我毕业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不胜荣幸。”
吴利君赶紧解释道:“当然,杂志社的墙上到现在还有几张你以前获奖的照片,你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可严朵却觉得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笑意,尤其是说到“荣幸”两个字的时候更是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
严朵莫名地觉得,这样隐晦的情绪只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才能看得懂。
可是……她算得上什么熟悉的人,大概是错觉。
而刚才还疯狂逼着她回答问题的“记者们”现在似乎都忘记了之前的事,纷纷一脸兴奋地向谢忱提问,其中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他当年缺了那么多的课最后到底是怎么毕业的?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这其中最疯狂的人,莫过于吴利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