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颐夫人说完,也没问冯良存同意不同意,掏出块刻有字迹的纯金鱼头牌给他做信物,让他在这月的十六日,拿这块鱼头金牌到颐府认亲,她要星夜回去,告诉丈夫、女儿喜讯。
颐夫人交代清楚了,要冯良存将自己送到买她的地方去。冯良存依言。等到了那里,颐夫人对着一个民宅喊了几声,随即从里买走出几条大汉,见过颐夫人后,都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两旁。原来,他们都是颐家的保镖、仆从,跟到这里暗中保护颐夫人。
很快,从民宅里驶出一辆马车,车夫恭恭敬敬地向颐夫人见过礼,请颐夫人上车。冯良存忙扶颐夫人坐上。
颐夫人临行时嘱咐冯良存速去家中认亲,别跟人提这事,以防不测。
冯良存回房后掏出纯金鱼头牌,见上面果然刻有“颐府”二字,心里可就打翻了五味瓶:没承想买娘却买出婚姻来!还是府城首富家的千金小姐。不可谓不是一桩美好姻缘。
可是,自己心里一直装着干妹妹梁晓乐,那才是他的真爱——她的一笑一颦,一个姿势,一句语言,都深深地铭刻在了心里,让他缅怀无穷,回味无限,越想越幸福。
但是,他也知道,梁晓乐对他来说,现在依然是水中月,镜中花——她的身旁围着七个爱慕她的男人,并且都是她的干哥哥,都对她以往情深,究竟花落谁手,现在还是个谜!自己有多大胜算,他不知道。但他已下定决心:只要梁晓乐不订婚,他就一直追下去。
现在买娘买出姻缘来,愿意的话,意味着自己放弃追逐。今生今世将于梁晓乐擦肩而过;不愿意,又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美好姻缘。颐夫人为女儿的婚事吃尽苦口,其行可嘉,就凭这份舔犊之情,又如何拂她择婿美意?
何况,自己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买她做娘,写了契约。那她就有权决定自己婚姻大事。如果不愿意,等于毁约?!
冯良存处在两难境地:顾了这边怕失了那边;认了那边又怕错过这边。这边是自己最爱,但又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别再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边诚心可鉴。真真实实,进门就是恩爱鸳鸯成双对。
怎么办?
我该何去何从?
冯良存思考的脑仁疼,也拿不稳个定盘星。
“要是梁晓乐在。给她商量商量就好了。”极度迷惘的冯良存想。
一想到梁晓乐,冯良存猛然想起临行前她给自己的那个绣花荷包,说是里面有一条“锦囊妙计”,“一定要在最彷徨,最迷惘的时候打开”。
此刻不就是自己最彷徨、最迷惘的时候吗?此时不拆封。又待何时?!
冯良存想到做到,立即从贴身衣袋里取出绣花荷包,打开——
只见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四句打油诗:
婚姻由天来定,买娘牵引双线。只有以诚待诚,方是花好月圆。
冯良存也是打油诗能手。如何不懂这四句诗的含义:
“婚姻由天来定”:梁晓乐这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她不是想拒绝他,而是他们有缘无份,这是上天早就决定了的。在暗示他不要竞争了。
“买娘牵引双线”:买娘能给自己牵出两条红线来。一条姻缘红线那是一定的了。因为颐夫人已经向他说明了这一点。而另一条是什么呢?冯良存想的脑仁儿疼,也没想出是什么来。不过,梁晓乐一向诡秘,光说些令人费解的话,过后又都神奇般地兑现了。她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又说道。
“只有以诚待诚”:这是说对方是诚心诚意对待自己,让自己也要以诚对待人家。说白了。就是让自己应允这门亲事。
“方是花好月圆”:这句话就更不难理解了:只要自己去了,既是美好姻缘,又是和睦的一家人——即成就了自己的婚事,还报答了颐夫人的诚心诚意,实现了颐夫人指望“佳婿”养老送终的愿望。
既然被追求者用箴言进行了婉拒,冯良存也就再无所求。虽然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女七个男人追求,总有六个被淘汰。自己只是其中的六分之一,也算不了什么。
冯良存心里这么一想,婚姻的天平一下倾向颐小姐。猛想起今日已是当月第十天,再回梁家屯告知养父养母已经来不及了。便想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告知了养父养母之后,再回来结婚。
这晚,冯良存结算起客栈账目,便早早地歇息了。想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投奔颐府所在地,再在那里休息一、两天,十六日也就到了。
也是合该有事。
就在这天晚上,冯良存正在“呼呼”大睡,半夜房门被踢开,冲进一群蒙面人。冯良存梦中惊醒被人按住,身边财物和那个纯金鱼头牌被抢。然后嘴被塞住,手脚被绑,装进麻袋,被人抬到大河沉入水中。
到了月中十六日,颐家张灯结彩办喜事,一群仆人站在门外,等女婿持金牌认亲。
正午时分,来了个自称“冯良存”的年轻人,手持颐夫人的金牌,说是应约来认亲的。
颐府管家接金牌,把他请到一间屋里,问了一下“买娘”经过,以及夫人跟他生活的细节。“冯良存”对答如流。管家听了点头,又请夫人当面问话。
哪知夫人却没有露面,只是隔着门帘问了几句。而且也都是日常生活方面的,“冯良存”依然丝毫不差地回答了。夫人问过以后,说:“你真忠诚守信。今天订婚佳期,我眼瞎看不见,让丫鬟领你内院换衣,与小姐相见!”
“冯良存”大喜,刚进入内院,就被官差套上镣铐。
“冯良存”大喊:“我来认亲做女婿,你们怎么乱抓人?”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怒喝:“大胆强贼,你谋杀冯良存冒名骗婚,该当何罪?”
这“冯良存”抬眼一望,见一官员正襟危坐,两边各坐一个老人!他忙说:“大人,我真是冯良存,刚才在外院对管家提的问题对答如流,遇到岳母大人也把当日生活细节说得清楚明白,这难道是假的?”他一讲完,官员身边一个老太太笑着说:“好你一个强贼,哪个是你岳母?这老太太才是颐夫人,刚才那个瞎眼老太婆,是老妈子假扮的。你连颐夫人的口音都分辨不清,还想嘴硬狡辩!”
官员一挥手,衙役请上来一个文质彬彬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来跟这人见面,两人一见都吃一惊。假冯良存说:“冯良存,你、你没死?”
冯良存说:“店小二,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客栈老板亲自来冒充呢!”
原来,这年轻人才是冯良存,自称“冯良存”来认亲的是假扮店小二的米四。
米四一见装不成了,说话也结巴起来:“这、这……”随即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客栈是个黑客栈,客栈老板只要发现有油水的住客,便行抢劫。冯良存买个瞎娘来养着,客栈老板认为这里一定有文章:不是瞎老太婆是假扮的,就是买主冯良存家是富户,假借“积德行善”买名头。便派了个机灵的心腹米四,假扮“店小二”,借打扫卫生和送东西,观察瞎老太婆的动静。
这天,颐夫人对冯良存说明实情时,正好被米四在门口听了个正着。当米四对客栈老板一说,客栈老板眼里冒出了绿光:
“你亲耳听见许婚了?还给了他一个纯金鱼头牌?”
米四说:“哪还会假?你知道我的‘隔墙捡耳朵’可是最灵的。哪回信息报假过?”
这客栈老板闻听后,心里就打了歪主意:原来这瞎老太婆是假卖身,实招婿啊!不承想这样的好事,竟然让一个过路的房客给捡了。如果让他就这样去认亲,岂不太便宜了他?!
又想起自己长年累月地经营着这个小客栈,虽然“赚钱”不少,总觉得风险大,不牢靠。比起豪门大院那清闲舒适坐享其成的生活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听说颐小姐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这老天爷也太偏心了,如此年轻美貌有钱有势的豪门小姐,居然配给一个据说是孤儿的房客!
客栈老板想来想去硬是睡不着,半夜传来心腹米四商量对策。米四眼珠子一转,出了一个馊主意。
米四附到客栈老板耳边,悄声撺掇客栈老板冒名骗婚。他说:“冯良存现住在客栈里,我们抢了他钱财和金牌,你拿着去认亲。那老太婆是瞎子,咋认得真假?她的这段生活细节,我也观察的八、九不离十。我说于你,到了颐家,他们问什么,老板你就答什么!老太婆给了他纯金鱼头牌为信物,也必定以金牌为证了!只要信物在你手里,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客栈老板连连点头,咬着牙说:“只是那呆房客若知我冒名骗婚,跑去吵闹岂不露马脚?干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那娇滴滴的颐家千斤,也只好让呆房客消失了。”
于是,客栈老板与手下打手一起,抢劫了冯良存之后,又把他装入麻袋,沉入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