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慈的事根本瞒不了人,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他谢公子被个小厮抽了巴掌。
金陵城百姓的谈资由此丰富了不少。
原本大家都是该谈论孟眠春的,可是堂堂国舅爷,风头也被挨了打的谢平慈给压下去了。
毕竟那一巴掌,不止是打在谢平慈脸上,更是打在谢家脸上啊。
谢裕气得不轻,啪啪啪摔了好几只茶杯在儿子跟前。
“你没事和他斗什么气!这么个瘟神,避都来不及避,你偏还要去惹他!”
谢平慈被训得动都不敢动。
谢平懋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
谢裕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也跟着轻咳了一声。
就算他心底这么认为,他也不能说出来孟眠春是个“瘟神”。
谢平慈已经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又疲惫又心酸:“父亲,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那个柳照!”
柳照这个人在谢家人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听了就忘的小人物,可是这次,谢裕不得不注意起这个人来了。
之前顾家那件事,看来真的是他在从中作梗,之前是顾家,如今更是爬到了孟眠春身边。
此子不可小觑。
“听起来,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谢平懋放下茶杯,微笑着说。
谢平慈可不管他说的有意思没意思,他此时只恨不得手刃了柳照影,“父亲,如果不是他,我们如今根本不会是这么个境地。”
一个月前,谁能想到会这样呢?
本该是衰败的顾家被孟眠春一脚踹开,然后他们谢家借此机会结交上他才是。
可是谁能想到,顾仪慧都做出离家出走抗婚这样的事了,这形势竟是还被扭转了过来,顾家与孟眠春芥蒂消除,反而是他们谢家,一下子将顾家和孟眠春都给得罪了。
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那个默默无名的小子在其中兴风作浪吗?
谢裕不敢相信。
谢平懋站起身,朝谢裕拱了拱手,说道:“叔父,如此,我们还是要去一趟孟家的。”
“去孟家……”
“道歉。”
“道歉?”谢平慈无法接受:“我已经受此侮辱了,怎么还要……”
“你闭嘴!”谢裕眼睛朝亲儿子一瞪,转而对谢平懋和颜悦色道:“平懋你来说。”
谢平懋笑了一下,神情温和,“对于孟小国舅来说,道歉不道歉是一样的,只是我有点好奇那个柳照了。”
谢裕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谢平懋要做什么,他还真没阻止的资格,手一挥,他立刻让下人去准备给孟眠春的礼物。
谢平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就是让父亲丢脸、让谢家蒙羞的儿子,可谢平懋无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太大了,说到底,是他们家和广平侯府,差得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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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照影以前没做过伺候人的事,但是好在孟眠春这里也没有特别重的活,她今天做的第一件算得上比较大的事,就是替孟眠春接待顾辞安。
照孟眠春的话说,他和顾辞安说一次话就觉得自己寿命缩短三年,实在没兴趣应付他,柳照影反正和他很熟了,就让她去,顺便再想办法打探一下真铁券的线索。
顾辞安显然是听说了孟家大门口的事才来的。
见到柳照影一副小厮打扮,他脸上的神情颇为尴尬,因为在他的想法中,柳照影是被作为了孟眠春和自己谈判的“人质”,把她扣押了,孟眠春才能对他们顾家更放心几分。
他心里由此对柳照影多了一分愧疚,毕竟她是为了自家牺牲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
“柳照,我想告诉你,阿慧她的亲事。”
顾辞安吞吞吐吐地说着。
柳照影了然地点点头:“顾小姐议别的亲事了?这是好事。”
顾辞安松了口气:“之前我和你说的招赘的事情,只能、只能……”
作罢了。
他觉得有点羞愧。
感觉像是他们兄妹利用完了柳照影,就一脚把她给踹开了,还让她因为顾家和孟眠春的交易,被强行扣押为人质。
顾辞安这几天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他不是故意不来救柳照的,实在是他也没办法嘛,反正孟眠春不至于苛待柳照的。
今天一看,果真他过得还不错嘛。
柳照影听明白了顾辞安的意思,笑了笑:“顾世子放心,有关顾小姐名声的大事,我不会出去乱说的,你之前匆匆挂起来的几个红灯笼,还是快叫人取了吧。”
顾辞安听不懂这话中淡淡的讽刺,心中的重担放下,拍了拍柳照影的肩膀笑道:“好,柳照,我顾辞安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呵呵。
柳照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说到底,顾辞安和谢平慈这样的人是挺像的,需要你时便全力压榨你,不需要你时就要你认命听从差遣。
这是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从一出生骨子里就带出的高傲和对平民的蔑视。
他们都笃信人分贵贱,即便如顾辞安这般,家势衰颓、没有脑子、甚至还背着欺君之罪的世子,他也觉得自己是贵,柳照影是贱。
“贱”本就是服从于“贵”的,也就没有对得起对不起一说。
如果可以,柳照影也希望以后不用再和顾家打交道了,但是目前还没办法,她问起顾辞安真铁券的线索。
顾辞安一提到这事也很惆怅。
“二十年前,我爹娘是出金陵城往北逃的,经过了安平、和合两个镇,在四鸣山上的一座寺庙里躲避了半月,这一路上都有可能遗失,何况当年水灾凶猛,又有山贼强盗趁火打劫,即便路上落下什么东西,也等不到人回去寻了。”
后来宋国公也派人一路找,可是一来不敢大声声张丢了的是铁券,二来就像顾辞安说的,当年的金陵城起码损失了一半财物,有几家能找回失物的?
柳照影问清楚了一些具体细节,才将顾辞安送出了门。
其实她也觉得,找回铁券的希望太渺茫,如果可以,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以假乱真”比较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