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氏最后听了柳照影的劝,倒是没有再急着去办。
计划只有个雏形罢了,离实施还有千差万别。
但是季槿实在无法接受,几日来对着柳照影那欲言又止、满脸纠结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不忍心。
柳照影有心拿他打趣:“怎么?你这么不愿意做我的未婚夫,是因为心中有了喜欢的姑娘?难不成是那位白姑娘?”
季槿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有点丧气地说:“你明知道的!我是我怕以后会……天天做噩梦。”
他们两人目前的年岁看起来差不多大,天知道季槿对着这张脸喊出姐姐来已经鼓足勇气了,还要让他扮演她的未婚夫?他是嫌命长吗?
他敢肯定,就他目前这点子水平,去京城了立刻被人识破,到时候反而坏了计划,报仇不成反被治个欺君之罪。
“我哪是那块料,让我演这个我可演不出来,还不如拿枪拿刀的人打一架痛快。”
他这一脸生无可恋取悦了柳照影,她笑道:“你也别急,母亲这想法虽好,却也不是万全,我其实心底是不大同意的。”
先说最关键的一点,这个计划的前提就是她要以女儿身回到京城,否则就真像季槿说的,皇帝都要赐婚了你不老实交代,岂不是明摆着欺君。
以女儿身回京,这其实是与她的初衷相悖的,倒不是她喜欢男儿身份,而是前头说的,谢祺、谢家、六王爷那些事还待追查,她多一层伪装,就多一层安全。
季槿听到她也不赞成,诧异道:“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柳照影挑眉:“母亲难得这么兴高采烈的,让她开心一阵好了,何必泼她冷水?”
季槿:“……”
他明白了,她就是纯粹想看自己的笑话,看他这两天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柳照影取笑了他一番,又问他白流霜的事可有着落了,总不能老是这样把她留在这里。
季槿看起来依然是那副没开窍的样子,对白流霜只有嫌弃,没有半点喜欢欣赏之情,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该有回音了,但是怎么……”
柳照影顿时便有了些预感,她告诉季槿:“这几天更要看好她。”
她的感觉并没有错,隔了两日,就有人上门来寻白流霜,正是她的家人。
来人是她的哥哥,此人倒是没有做些伪装,一上门就报了姓名,备上了礼物。
而之所以季槿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没有回音,也是因为被其扣押了下来,说是扣押,倒是没有亏待,他见面就跟季槿和种氏道歉,满脸羞愧和赧然:
“请二位多担待,实在是因为舍妹太过顽劣,在下怕她得了消息又要跑,这才将府上的人留下做了客。”
种氏和季槿打量一番来人,便知对方身份不凡,举止从容,谈吐优雅,生得也是相貌堂堂,若是不看他那略澹于汉人的发色和眸色,他与汉人几乎没有分别。
柳照影也以客卿的身份待在堂中,她正猜测白流霜这兄长的目的,对方却是坦荡地自报了家门。
“种夫人,季小将军。”他苦笑道:“不瞒二位,在下的汉名叫做白飞时,乃是龟兹王阿摩耶的侄儿。我那妹子,正是龟兹的公主。”
这倒是让柳照影略略吃惊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合情合理,早听说过龟兹王室取汉名都是姓白,一开始她只是没往这上面想罢了,而那偏远不通中原的西州回鹘,又有几个人能将汉话说的这般呢,必然是最上等的贵族才可以。
白飞时为人极为温雅,几乎是把白流霜的底都交了个透,就算是季槿和种氏这样性情算是比较直爽的人,也有些疑惑,你这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说的也太多了?
但他还是执意老实交代,很是诚恳。
柳照影见他袖中还塞着一串佛珠,整个人好似也浸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佛光,真诚地让人觉得质疑他的自己才是小人之心。
她不由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传言,西州回鹘以佛教为国教,皇室之人也个个尊崇佛教,汗王只有一个世子,更是个人人称颂的高僧,平时只爱苦行和修着经文,这位王世子无心权位,枉担个名头,今后龟兹的汗王极有可能是现任汗王的侄儿。
或许……就是眼前这个白飞时吧。
据白飞时说,龟兹汗王有意与大楚联姻,而人选,自然就是白流霜这个公主,因两国实在隔的远,来回太耽误不少时间,于是汗王决定在大楚使臣到来宣旨时就把白流霜“嫁”出去,到时候白飞时送嫁,顺便在大楚的京城游学一两年,巩固两国关系,也算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白流霜听说了这个消息,在使臣来之前就逃婚出走了,当时白飞时在外游历,并不在国都内,等回来后得知这个消息就带着人四处寻找妹妹。
谁知白流霜也是有本事,东躲西藏,还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到了甘州回鹘,白吃白拿,最后惹得这好脾气的亲戚也不悦了,悄悄安排送走,也是在那次路上他们遇到马贼,碰到了季槿施以援手。
所以季槿不止帮忙打跑了马贼,那次若是顺利,白流霜其实会被甘州的人直接送回西州去,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还算是再次挽救了她的婚姻,也难怪白流霜会如此执着,执着到认为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季槿听到这里不由摸摸鼻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
白飞时再次感谢了季槿,又对白流霜这么长时间添的麻烦表示抱歉。
种氏也有点招架不住他的客气了,忙岔开话题问他:“白公子这次是来带走白姑娘的?之后打算如何,继续送她去京城和亲吗?”
白飞时点点头:“虽然使臣说大楚皇帝对我们颇为生气,但这也确实是我们失信在前,自然要弥补,无论如何,她总要去一趟京城,当面致歉也是应当的。”
种氏的脸色有点难言,和柳照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有了同一个看法,这些回鹘人,是不是头脑都挺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