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跳出窗口后就看清了,这是一间驿馆,但是现在安静地过分,不用说,活人肯定都被里头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杀光了。
“他娘的,老三断气了!被那小娘们跑了,快追!”
屋里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
后窗连着一片小竹林,那男孩子拉着柳照影的手,颤着嗓音说:“阿姐,我、我们往哪儿跑、跑啊……”
一般危险临头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失去清醒的判断,这片竹林现在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幽深晦暗,是个躲藏的好去处,但是柳照影知道,他们两个要是一头扎进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我们到前面去。”
她轻声说,拉着男童的手,贴着墙往灯火通明的前院绕。
柳照影看出来,这座驿馆是傍山而建的,如果他们想靠双腿跑必然跑不远就要被追上,这几个贼匪既来劫杀,一定有马。
他们必须要找到马才有生机。
果然那几个贼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头钻进了竹林寻找,没有想到柳照影他们猫着腰回到了前院。
幸运的是他们只留下了一个兄弟看守马匹马车,那人正坐在一架车辕上叼着树枝剔牙,显然是刚吃饱喝足。
柳照影让男孩蹲在草丛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拔下了头上最后一支金簪握在手里,左手攥着一柄匕首。
这是刚才在床边摸到的,精致锋利,大概本来就是女孩子的防身之物。
她一步步地接近坐在车辕上的贼人,心如擂鼓。
她没有想到过自己一重生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差点被侵犯不说,一不留神她就会再死一次。
开什么玩笑,她才刚死过一次,那种恶心的感觉她可不想这么快经历第二次!
她一定要活下去!
这么想着,她右手果断地举起金簪,往那人后颈的风池穴狠狠地扎下去。
风池穴是麻痹大穴,她知道,一旦得手,杀了这人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这贼人虽然吃饱后略有懈怠,但是见到面前地上的影子晃动立刻就警觉地回头,柳照影的金簪没有扎中风池穴,而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糟糕!
这人反应也不差,拿起手边的刀就砍,但柳照影的行动也不差,她知道长刀不适合近身战,一个纵跃就跳上了车辕,凭借身形的轻盈落到那人的面前,不敢犹豫半分左手匕首就直接插进了他的眼睛,右手同时行动,拔起金簪插入他另一只眼睛。
那人痛苦地大喊出声,挥舞着手里的刀,柳照影到底体力不济,躲避不及,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刀。
但是已经够了,她占取了宝贵的先机。
她忍着伤痛,将沾满血的匕首再次插进了这人的咽喉。
结束了生死亡命的一刹那。
“快出来!”
她朝躲在草丛中已经看傻了的男孩子大叫。
男孩子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柳照影飞快地把他抱上一匹马然后自己翻身而上。
“会骑马吗?”
男孩结巴:“不、不会。”
柳照影不再多问,只说了一句:“抓紧了!”
听到同伴大喊的贼人们提刀匆匆赶到,但柳照影已经骑上了马,她的手里没有马鞭,但她根本不需要,她一扬手里的匕首,就朝马的后臀扎了一刀,那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马蹄高扬,几乎直立而起,但她依然护着怀中男孩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下一刻,两人一马便如离弦之箭飞快冲了出去。
众贼匪瞠目结舌,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追,快追!”
风就像利刃一样狠狠地刮过柳照影的脸颊,发狂的马一路狂奔,速度非是后面的贼匪所能及,即便他们有人想效仿她扎伤马匹提速,也没有人有她这样的御马之术。
终于渐渐甩开了距离。
男孩乖乖缩在柳照影怀里,哪怕颠簸地白了一张脸也没出一声。
出山之后上了正经驿道,柳照影的心松了一半,天色渐明,前方有村落冒出缕缕白烟,她才带着男孩下马,当然,马还是要继续往前跑的,留着蹄印让他们追踪。
“阿姐,你怎么了?”
男孩子关切地问。
柳照影摇摇头,蹙着眉,是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正纷涌地往她脑子里钻。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终于,在多走了半个时辰到达一处比较大的村子后,柳照影支撑不住昏倒了。
******
柳照影再次醒来的时候,喉咙里正有清清凉凉的液体滑下,和她死前那种喉咙仿佛被灼烧的感觉截然不同,她咳了一声。
“阿姐,你终于醒了!”
是他啊……
柳照影坐起来,见到那男孩子正放下喂她水喝的茶碗。
“谢谢你,阿拴。”
她记起他的名字了,原主的弟弟柳燕亭,小名叫做阿拴,但是这个弟弟,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柳照影,女,十七岁,在全州出生长大,父亲柳芝元是个药材商,家中小富,娶妻张氏,感情甚笃却无所出,于是先后收养了一对儿女。
柳芝元在一个半月前举家北迁上金陵,途中请了镖师保护,但是在昨天夜里遇到盗匪劫杀,满门遭屠,季如蕙就是在那个时候接替了柳照影的性命。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前一刻还是在大内重华宫中,下一刻就到了千里之外的驿馆,或许是老天怜她命不该绝,让她以柳照影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吧。
“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你弟弟,我也会照顾好的。”
她抬手按住了左边心房,默默许下了这样的承诺,那阵阵抽搐的痛苦才渐渐褪去了。
是原主残存的怨念吧。
柳照影苦笑,这个女孩子,命运还真是和自己差不多悲惨呢。
他们姐弟是被村口一户老夫妇给捡回来的,柳照影受了伤,手臂已被简单地包扎过了。
“阿姐,你的额头很烫,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两天吧。”
阿拴很懂事地提议。
“不行,我们立刻就要走。”
柳照影很果断。
因为她知道,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那伙贼匪恐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