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孟眠春先到家的,是顾家的赔礼。
几大箱子的赔礼。
柳照影说了,如果孟眠春肯收这赔礼,那这件事也算结束了。
孟眠春挑挑眉,吩咐手下:“拉进去吧。”
顾辞安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看来柳照影还有一点没说错,孟眠春其实是很喜欢金银财宝的。
毕竟他要柳照影和顾仪慧的命有什么用呢?
又不能吃又不能花,顶多就是出一口恶气。
他针对顾家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柳照影一再地问顾辞安,顾家是否有孟眠春想要的东西,或者直接说是可以抵顾仪慧命的东西。
顾家其实也破落了,空有个爵位但无半点权势,顾辞安唯一能拿出来的,也就这几箱子东西了。
这还是把顾仪慧的嫁妆填了大部分进去,没办法,祸是她闯的,她肯定要付出代价。
看起来是蒙对了,孟眠春没有再难为顾仪慧,只是让她把谢令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然后顾家兄妹就被请出了孟家大门。
孟眠春不用问就能猜到背后是谁给顾辞安支的招。
姓柳那个小子那双乌黑的眼珠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屈屈贱民,这么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打算暂时饶过顾家了,可他又没说过打算饶过那小子。
孟眠春把脚往桌子上一搁,伸了个懒腰兀自嘀咕:
“敢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的人可不多了,该怎么和他玩玩呢……”
柳照影在自己房里无端打了个寒战。
等隔天她再次到顾家拜访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到了差别待遇,连她手边的茶都换成了最好的新茶。
“柳大哥!”
激动的喊声随着蹬蹬的脚步声传来。
柳照影听到这个称呼脸色僵了一僵。
不等她问,顾仪慧就像倒豆子一样把发生在奉恩将军府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柳照影,随后继续眼冒星星: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柳照影面对这么直白的夸赞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辞安慢吞吞地出现了,把异常激动的妹妹给训了回去,然后才坐下和柳照影说话。
她替顾家解决了麻烦,顾辞安自然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柳照影把她和阿拴合力画的画像拿了出来交给顾辞安。
他问:“你只知道这个人姓陈?没有别的线索了?”
柳照影摇摇头。
顾辞安感慨:“金陵虽不比京城,但常住的人口也有五十万,更别提那些没有统计到的,柳照,这无疑是大海捞针啊!”
“我也知道这不容易,但是这个人关系到我家的仇人,一定要找到他,如今我只能请顾世子帮忙了。”
顾辞安收好画卷,说:“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去做,除了我家中的铺子会让他们留意,我也认识几个府衙的人。”
柳照影切断他的话:“最好能够不通过官府。”
顾辞安“啊”了一声,“难道你的仇人还和官府扯上了关系?”
柳照影没吭声。
金陵城里鱼龙混杂,各衙各部不计其数,顾辞安通过官府找人,对方也一定在通过官府找人,两厢一碰到,柳照影肯定更危险。
所以官府,有时候反而不如江湖上的势力有用,起码在江湖上大家只认银子,给了钱就会替你保密。
顾辞安也想到了,他说:“金陵这里水路发达,旱路也不遑多让,是为通衢之地,因此聚集了很多民间势力,民间也有专门做这档生意的‘搜引铺’,专做通消息、找人的行当,有时候比驿兵、捕快都管用,我可以帮你,但是通过他们的话,我的能力其实也有限。”
搜引铺可不认他这个宋国公世子,需要柳照影自己提了银子去签协议。
这也确实是个法子。
“好,多谢世子了,搜引铺我自己去问问,顾家以及金陵其余的勋贵富户这方面,就有劳世子了。”
“这没有问题。”
谈妥了以后,柳照影自然要告辞离开,顾辞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柳照,你就一点都不怕孟小国舅报复吗?顾家是一回事,你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还真的有点担心。
“无妨。”
柳照影朝他微笑了一下,往往若寒冰冷霜的人笑起来,总会有种难言的惊艳。
顾辞安竟看得有些愣了,再回神,柳照影已经不急不缓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依然从容的背影。
这小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孟眠春啊……
柳照影帮了顾家,无疑是在孟眠春那边挂上了个号,列为他孟小国舅看着不爽的候选人之一。
但顾辞安不知道,柳照影确实是有些故意的。
因为孟眠春是她如今遇到的,唯一认识且和京城有关联的人。
他总要回京城去的吧?
而自己能不能利用上这一点呢?
金陵到京城,不只是路途上的遥远,凭现在的她,进京就是幻想。
孟眠春若是个蠢货,利用他倒还容易些,可偏偏,一重生醒来,柳照影就发现了他孟小国舅的真面目。
这根本是只扮猪吃老虎的豺狼。
和豺狼打交道,要好好谋划才是。
……
柳照影出门的这段时间,阿拴一直在房里,他谨记着柳照影的教诲,就算外面属于金陵的繁华热闹不断向他招手叫他出去,他也拼命忍住了。
姐姐不在,就被子一盖闷头睡大觉。
柳照影一推进房门就掩住了鼻子,这个气味不太对。
她从来不点香的,以前就没那种富家小姐的习惯,更别说如今两个落魄姐弟还点什么香。
她一把推开窗户,然后摇了好久才把阿拴摇醒。
“阿姐……”阿拴还迷迷糊糊的:“你回来啦。”
这会儿天色都擦黑了,柳照影出门一下午,阿拴竟然睡到了现在,她留给他的干粮却一口没动。
柳照影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她举着烛台把屋里仔细打量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左侧墙壁上靠着屋顶的一扇已经封了的支摘窗有异样。
这扇窗原本是房屋改建时遗留的,早已堵了,连着的该是墙壁,可是柳照影踩在凳子上将其一拉,就发现它早前已经被人卸下来过了。
并且里面的泥土很是松动,像是被人临时填上的。
柳照影立刻醒悟他们这间小小的客房,竟是被梁上君子光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