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自己开车来到人民医院的,她的车子刚驶入人民医院的大院,便看见翘首以盼的秦妈在焦急地等待。
“少奶奶,你可算来了。”秦妈带着哭腔道,眼睛红肿地厉害。
“我已经不是少奶奶了。病房在哪里,快带我去吧。”沈夏淡淡道。
秦妈急忙应声,小跑在前面,“跟我来。”
沈夏跟着秦妈来到加护病房的时候,走廊外的气氛十分凝重,大家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低声抽泣着。
老远,沈夏便看到被韩管家搀扶着的杨徽敏,她靠在墙壁上,捂着脸痛哭,看上去那么悲伤。
沈夏扫视着走廊的人,却没有看到宋云染和陆云卿。
“夫人,沈小姐来了。”秦妈换了个称谓。
杨徽敏立马抬头,泪光中带着一丝的欣喜,急忙上前来拉住沈夏的手,“快,进去吧,老爷要和你说话,律师也在里面呢。待会老爷和你说了什么,可一定要听清楚啊。”
“好。”沈夏淡淡地应道,里面顿时有人拉开了门,是个个子高高,脖子挺长,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
杨徽敏对他十分恭敬,“楚律师,这位就是沈夏。”
“沈夏小姐,请进来吧。陆先生有话想和你聊。”
沈夏点了点头,仍是没明白过来,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她走进的时候,入眼第一个画面便是全身插着管子的男人,曾经那么威严,现在却那样无助地躺着。
他闭着眼睛,似乎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才几天不见,陆恒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夏心里自然是难受的,虽然起初陆恒是那样地反对她和陆云卿在一起,可是自从她来到陆家后,陆恒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反而还把她当一家人,处处维护她。
“陆先生。”沈夏走到病*边,声音有些沙哑道。
陆恒脸色惨白,还靠着氧气管呼吸,见到沈夏,他动了动嘴,“夏夏……”
沈夏心头顿时一酸,因为他声音很轻,她立刻弯下腰去,凑到陆恒的嘴边。
“还是想听你喊我一声爸。”陆恒微弱的气息传来,轻声道。
沈夏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顿时一紧,不由得喊出声,“爸……”
听到这声呼唤,陆恒笑了。
“你离开陆家,我真的舍不得。早知道你们到头来还是会离,我当初就该反对到底。云卿那孩子,太过于骄傲,太过于任性。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是我这个父亲没管教好他,咳咳,咳咳。”陆恒一边说着一边咳嗽,沈夏急忙打断,实在不忍他再说话,“爸,您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您病好了再说吧?”
“等不到了……”陆恒闭上了眼睛,似乎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忽然,他抬起手。
身后站着的楚律师立刻打开一本笔记本,“陆先生,您说,我都记着。”
陆恒点了点头,看向沈夏,笑道:“今天就由你来见证,因为除了你,云卿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他只信你……陆家,也只能靠你拯救……”
“爸,您言重了。陆云卿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沈夏顿时摇头,可是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为什么立遗嘱非要她见证?
半个小时的陈述,陆恒像是拼劲了全力,每个字都说得费尽心力。
沈夏在旁边听着,手死死地抓着病床的边沿,咬着唇畔道:“这件事,我怕帮不了……我办不到……”
“夏夏,你能的。这个秘密,我不想云卿知道,毕竟他是我陆恒这辈子唯一带在身边养育了三十年的儿子。我也不舍得伤害他,但是他还不足以撑起整个陆家的重担,这个担子也不能交给他,我希望他能成熟,能成长,能知道我这个父亲的良苦用心。”说到最后,陆恒眼中溢出了泪。
沈夏无法拒绝,只能点着头,她知道,一旦答应了这个请求,她将万劫不复,她和陆云卿,再也不可能和好如初。
“都记下了吧,去把那几个孩子都叫过来吧,我也有话和他们说,太太也喊进来吧。”陆恒说这句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沈夏擦了擦眼角,缓缓起身,冲陆恒鞠了个躬,“爸,保重。”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句保重,最后竟然变成了永别。
从病房里出来,沈夏的情绪十分复杂,她的脑仁一直在跳,可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憋到了心里。
她刚出来便看到了匆忙而来的陆家两兄弟。陆云卿急地满头大汗,跑在前面,陆云庭也不落后,在后面追着,两个人像是一起来的。
当陆云卿看到沈夏的时候,明显一怔,目光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走进了病房。
沈夏找个个椅子坐下,听着里面杨徽敏的哭号声和陆云庭的呼喊声,也不知道这种煎熬声过去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惊天的喊声。
“爸!——”
那声音几乎震碎墙上的玻璃,震碎人心。
沈夏猛地回头,她知道,那是陆云卿发出的痛苦哭喊声。
在陆恒弥留之际,陆云卿总算喊出了那个藏在他心里一直没能说出的字。
可是一切都晚了。
病房里响起了警报声,接着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一群医生和护士赶来,一起冲进了病房里。
不一会儿,杨徽敏被搀扶了出来,顿时哭声惊天。
陆云庭也从病房里出来,可是多时,却不见陆云卿出来。
沈夏走到病房门口,看着陆云卿长跪在病*前,任凭身后护士怎么拉扯都不起来。
外面走廊,杨徽渶和韩澈也赶了过来,当杨徽敏看到她亲妹妹时,不是扑过去痛哭一场,而是怒视着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还有脸来?”
“姐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就算阿恒作为阿澈的姨丈,他过失了我们第一时间赶来有什么不对?你让开,我要见阿恒最后一面!”杨徽渶推开杨徽敏,想要冲进病房里,可是杨徽敏却凶狠地吩咐着佣人把杨徽渶扯开。
“阿恒?叫地这么亲切?你真的是来见老爷最后一面的?你怕是来争夺财产的吧?”杨徽敏吼道,面部变得无比狰狞,“你别假惺惺了,也别痴心妄想了,老爷可是请了私人律师,遗嘱已经拧好了,你一个字都没有!”
“你这个神经病!都什么时候了,还谈遗嘱和财产?你让开,我要见他最后一面。这个负心汉,生前就没好好对我,他怎么能这样撒手人寰?呜呜。”杨徽渶掩面痛哭起来,看得出她是真的伤心,因为哭得厉害,都站不住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韩澈一把搀扶住了她。
“姨妈,我们只是想见姨夫最后一面,您不会这么胡搅蛮缠吧?”韩澈沉着脸道,神色十分地恐怖。
杨徽敏明显吓了一跳,但是嚣张的气焰依旧不减,“我今天就是不准你们进去!”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杨徽敏,你凭着良心,我为了你,为了阿恒忍气吞声了三十年。到他死,你都不让我见一面?”杨徽渶哭得太凶,妆都哭花了,看得出她是真的爱陆恒,想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杨徽敏铁了心肠,非但不同情,反而是更加狂傲,“保安呢,还不快把这对母子推出去。”
正当一群人要动手的时候,里面的楚律师走了出来。
“太太,您怕是没资格赶大少爷走。”
“大少爷?”杨徽敏像见鬼了般回过头来,一脸狐疑且惊恐地看着楚律师,“谁是大少爷?哪来的大少爷?”
楚律师从容地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本子,很是客气道:“陆先生的遗嘱,现在只有口头般,上面他签字按了手印了。根据草拟的遗嘱,恒大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正是大少爷陆云澈!”
陆云澈——
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韩澈的身上,大家不解,迷茫,甚至开始躁动起来。
“你胡说八道吧?陆云澈是谁?老爷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外人接班?”杨徽敏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陆恒已经撒手人寰,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徽渶母子夺去她所有?
这三十年来,她狸猫换太子,她心狠手辣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遗产,为了地位么?
“杨夫人,不好意思,您怀疑我就是对刚过世的陆先生不敬,我是他十分信任的*律师,这份遗嘱是在他本人意识十分清醒的情况下口述的,并且有他的签字手印,还有见证人,法律上是生效的。按照陆先生的遗嘱,的确是将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分给了大少爷陆云澈。”楚律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平指着韩澈,接着道:“而杨夫人您,和两位少爷,分别占百分之十的股份,至于这最后的百分之十,陆先生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沈夏小姐。但是沈夏小姐拒绝了,所以这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股份,还可以做二次分割。”
“你在开玩笑吧?他拿百分之六十,我们几个加起来才三十?”杨徽敏顿时哭笑不得,一会儿指着韩澈,一会儿又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逗我吧?”
“见证人沈夏小姐也在场,这份遗嘱无论杨夫人接不接受,都是生效的。”楚律师这句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沈夏。
沈夏呆愣在原地,当时便觉得身上有一百双眼睛,要把她看穿吧。
“夏夏,当初可是我极力让你进陆家的,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你说实话,现在就对大家说,老爷他的遗嘱不是这样的。”杨徽敏急忙跑过来拉着沈夏的手道。
沈夏垂眸看了眼杨徽敏,死咬着唇畔,半晌都没有开口。因为她真的无法开口,无法说出口。
走廊里顿时陷入了僵局,大家的目光却是不肯从沈夏沈夏离开,她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夏夏,说实话吧,事情是怎样就怎么说。我相信你。”韩澈平静道,打破了一片凝固的局面。
此时,大家忽然让开一条道路来,陆云卿朝沈夏走来。
“我也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陆云卿用专注的目光看着沈夏,那眼神里,藏着太多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沈夏抬头看他,最终别开头去,盯着地板道:“楚律师说的全部都是实情,陆先生,的确是将一大半的股权以及集团的经营权都交给了韩澈。韩澈是陆先生的私生子……”
后面的话,沈夏没有再说,走廊里已经议论纷纷起来。
杨徽敏顿时尖声起来,“阿云,你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儿啊,这个白眼狼!你对她那么好,你看看她现在怎么对你的?老爷怎么可能会把那么多财产给一个私生子,我不服!我不服啊!”
杨徽敏上前来扯着陆云卿的手。
陆云卿呆呆地站在原地,俯视着沈夏,声音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阴冷无比,“沈夏,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恩。”许久后,沈夏才抬头,正好对上陆云卿的面庞。
她现在才发现,他憔悴了许多,脸上到处是胡渣子,一点也没了之前的帅气,他的气色也很不堪,看上去是好些天没有休息。
但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笑了,扬起唇角,笑得那样冷酷,就像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脏。
“谢谢你,让我终于醒过来。”
陆云卿哈哈大笑,转身拉着杨徽敏,“妈,我们走。”
看着陆云卿和杨徽敏擦身而过,沈夏觉得心再次疼了起来。她的手紧紧捏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几乎快要把自己掐出血,但是这样的痛都无法转移她此刻的心痛。
陆云庭看了看沈夏,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
“云庭,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杨徽敏回过头来,冲陆云庭生气地吼着。
陆云庭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沈夏,走到她身边,对她轻声道:“我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沈夏扬唇淡淡一笑,看着陆云庭追了上去,杨徽敏正用怨毒的眼神看她,至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回头,背影是那么刚毅果决。
那一秒,沈夏这个人完全崩溃,她想哭,想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跟他说一句,即使他什么都没有,但还有她。
可是一切都湮没在了心里,沈夏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酸涩地厉害。想哭,却哭不出来。
“谢谢你。”韩澈走到沈夏面前,很客气道。
沈夏却摇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实话实说。”说毕,她转身也离开了。
陆恒的死讯很快在全国炸开了,各大新闻的头条报道的都是这件事,而另外一件事,同样也霸占着各类头条,那就是陆恒的私生子战胜正牌儿子,取得压倒性优势,成为陆氏新一任的董事长和最大股东。
国人在哀悼第一首富猝然离世的同时,也在感慨豪门的离奇,身世扑朔迷离的韩澈顿时成为了各大名媛的追捧对想。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改变他们命运的,却是沈夏这样一个在平凡不过的人。
“夏夏,孕妇不能吃这么多垃圾食品。你快起来,你再窝在家里,就要发霉了。”
徐然家的客厅沙发上,她用力地拉扯着正趴着,有气无力的沈夏。
沈夏打扮地十分颓废,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各种吃剩下的桶装泡面和垃圾食品。
已经三天了,她足不出户,每天就是傻傻地看着电视上的报道,看着那样声势浩大的追悼会,冰棺里躺着的陆恒时,她会哭。
当看着一向高高在上,如今却*黯淡无光,整个人憔悴万分的陆云卿时,她会痛。
这一切,都怨她,她不该说实话。
韩澈原本就没有拥有过那样的权力和财富,自然不明白像陆云卿这般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在失去时候的痛苦。
“你别看了,这几天都看这个,有意思么?你和陆云卿离婚后,你就和陆家再也没有牵扯了,遗嘱的事,你完全说的是实话啊,是陆老爷子自己都不放心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这不能怪你。谁让韩澈人家是麻省理工的博士,人家是高材生,人家是人中翘楚,私生子怎么了?私生子也流着陆家的血,我觉得陆氏的董事长由韩澈来做是个最正确不过的选择。”徐然站在沈夏面前夸夸其谈,她不开心沈夏这么颓废作践自己,觉得很不值得。
沈夏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听着。
“你不会还在对陆云卿心存幻想吧?说不定他现在早靠在宋云染的温柔乡里了,就你傻,还惦记着。”徐然弯下腰看着沈夏,拿纸巾帮她擦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