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屋内在无旁人了,唐明挣扎的坐起身。
接着他笑着拍拍床榻,示意唐宝音到他身边坐下后,他就慈爱一笑的说道:
“好孩子,为父恐怕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但宝音要答应父亲,好好的活着。你嫡母不是个好相处的,这些年有我在,她到底不敢将你如何。可为父这一走啊,唐家怕是容不得你了。到时宝音你就出府单独居住吧,带上你的两个亲姐姐琴音和楚音,靠着鱼羊酒楼,你们姐妹三个到也能衣食无忧。”
听出唐明这话,根本是在交代后事,唐宝音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就见她一把握住唐明的手,死劲摇着头,哽咽的说道:
“父亲你会好起来的,女儿已经在遍寻古方,调配新的药膳了。食补最是养生,你会长命百岁的。我自小就被人说是没爹的野孩子,如今难得回到您的身边,您怎么可以狠心的离我而去呢。”
唐明感觉到宝音的眼泪,滴落打湿在他的手背上。
作为父亲唐明此时此刻,心里也充满不舍还有内疚。
就见他吃力的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手写的札记,递给宝音后说道:
“人这一辈子,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女儿无需替为父觉得伤感。反倒是这本札记你要收好,咱们祖上乃是御厨世家,后因牵连到宫中嫔妃中毒命案中,不得不改名换姓,但祖辈的厨艺不能丢。这札记里记载的,是各种我唐家先辈研制出的菜谱,还有食材相生相克的记载,你要好好研习,把鱼羊酒楼经营好。”
一口气说了这么久的话,精神头会如此好的唐明,根本就是回光返照罢了。
因此该交代的都讲完后,唐明也萎靡起来,意识模糊间他仍旧喃喃轻语说道:
“宝音记得好好活着,人生……人生总是会遇到各种艰难险阻,但只要你不放弃,总有见到希望的时候。父亲累了,想睡一会,就睡……睡一会。”
正在翻阅手札的唐宝音,她根本就没想到,前一刻还和她说话的唐明,下一刻会离世的这般突然。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最疼爱她的父亲,竟然就这般与世长辞了。
从没经历过生死离别,更是备受丧父之痛打击的唐宝音。
她足足神情呆滞了许久,才在一声悲鸣后,呜咽的大声喊出“父亲”两个字。
而后唐宝音就扑到唐明的身上,再难抑制悲痛的放声大哭起来。
世间悲痛无数,但最叫人觉得无奈感伤的,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可是听到哭声,立刻冲进来的孟云熙,却根本不理会唐宝音这会的心情,究竟有多么沉重。
就见孟云熙在确定唐明果真离世后,直接就扯住唐宝音的手腕,边向着房门外推,边高声说道:
“你个草原来的野孩子,是不是老爷生的种都不一定。也就老爷把你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现在唐宝音你就给本夫人滚出唐家。所有唐家的东西,你都不许带走一样,还有鱼羊酒楼,那也是我两个儿子的产业,从今往后不许你在踏入酒楼一步,否则别说本夫人不念旧情,立刻叫伙计打断你的腿。”
可怜唐宝音被饿了三天,孟云熙又是卯足了力气,把她往房门外推。
结果宝音直接绊在门槛上,向着房屋外就斜着摔了出去。
沉浸在伤痛里的宝音,瞬间额头磕破见了血,最先着地的左手臂,也摩擦破了一大片。
本来白皙的藕臂,粘上的泥沙全都被渗出的血,染成了殷红色。
唐宝音这个马上要被赶出家门的孤女,惨被欺凌的这一幕,真是可怜心酸的很。
不是新生骨肉,纵使宝音伤的在重,孟云熙都不为所动。
反倒是因为宝音摔倒,被她收在怀里的札记册子,也落到了地上。
作为唐老爷的嫡妻,孟云熙自然识得这本札记,更是知道上面记载的菜谱心得,有多宝贵。
因此孟云熙,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就要将札记捡起,占为己有。
但是跌坐在地的唐宝音,自幼在草原牧族中长大,坚韧倔强的一面,这在一刻也爆发出来的。
就见唐宝音不顾自身的伤势,往前一扑,就紧紧抓住札记的一角。
与孟云熙相争不让的同时,她更是含着泪,一脸怒容的说道:
“孟云熙你别欺人太甚,这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你的两子一女,全都是唐家养尊处优的嫡出,根本没人懂得厨艺。你纵使拿走札记,对你也是无用。到底我叫了你四年的母亲,只要你把札记和鱼羊酒楼给我,以后我唐宝音绝不踏入唐府半步。”
有家难回,有苦难诉,唐宝音只是想保住父亲的心血。
可怎奈和唐家产业一比,渺小到如尘埃般的请求。
孟云熙非但不答应,还一手扯住札记,一手不住向宝音身上打去,恶毒至极的说道:
“死丫头,贱野种,唐家的东西你不配继承。老爷过世,现在一切本夫人说的算。这札记就算我儿用不上,但里面的菜谱独具匠心。到时和鱼羊酒楼一并出售,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望着孟云熙眼中的贪婪之色,唐宝音不敢置信的说道:
“札记是唐家几代人的传承,酒楼更是父亲的心血。你就算不想给我,可作为父亲的妻子,你怎能想着把东西都变卖掉。唐家又不差这几千两银子,孟云熙你如此做,父亲泉下有知,会不能安息的。”
这会正眼尖手黑,在宝音脖颈上,用指甲划出道道血痕的孟云熙,哼笑着说道:
“唐家是不缺真金白银,但本夫人就是要卖了酒楼,叫你这个死丫头心里滴血,我就觉得痛快。自从你进了唐家的门,老爷就不待见建功,建勋,日日把你带在身边。每每想到这些,我真是恨不得活活掐死你个小贱人。”
说到气愤之处,孟云熙索性也不争抢札记了,而她竟然真的伸出手,向着宝音的脖子就要掐去。
就在这时,只见两名年岁稍长宝音,容貌略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哭着冲了过来。
正是宝音一母所生的两位姐姐,唐琴音和唐楚音。
只见作为大姐的琴音,一把将宝音护到身后。
而二姐楚音,则跪于孟云熙身前,抱住这位嫡母的腰身,死死拦着哀求道:
“母亲息怒,小妹自幼不在府中生养长大,举止礼仪是不得体。但宝音到底是父亲的女儿,还望母亲看在父亲尸骨未寒的份上,就饶了我妹妹吧。宝音的额头都磕破了,母亲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该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