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晓雪和房东莘猛地一抬头,俩人的脑袋悲催地撞在了一起。一个高大消瘦的女子,三步两步来到两人面前,一把将晓雪拨拉小鸡崽似的,将她推离夫郎身边,占有欲十足地揽住房东莘的肩膀,轻轻为他揉着撞疼的地方,粗黑的眉毛皱成川字。她狠狠地瞪了晓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调戏良家夫男的登徒子一样。
晓雪一个不留神被她拨拉得踉跄几步,谷化风稳稳地扶住了她。晓雪站稳以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女子:个子比晓雪还高半个头,房东莘被她揽在右臂弯里,仿佛被掖在胳肢窝里,显得格外的娇小。她的手骨节粗大有力,一看就是干重活的。虽然此时气势汹汹,却掩饰不住浑身的疲态。晓雪得出结论这是房东莘的妻主,全家人目前唯一的顶梁柱。
果然,娟儿乐滋滋地仰面对那女子道:“娘,我找到工作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脸上写着:我能干吧,快夸夸我吧!
鲁广欣娟儿她娘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不高兴地道:“找什么工作!你这么小,这么瘦,能挨住沉重劳累的工作?早就告诉你了,你现在还小,不要老想着跟我 一起去上工,你在家里多帮爹爹和叔父们干点儿重活,等两年再提工作的事。你娘我虽是大老粗一个,没有别的本事,就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想当年啊,我 一只手能举起一个磨盘……”
“好了,好了,你就别吹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去。”房东莘虽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眼中充满了柔情。
“莘莘,我帮你。”鲁广欣腆着脸,凑到夫郎跟前,却被房东莘推开。
“你累了一天了,坐下歇会儿吧。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累倒了叫我们爷儿几个怎么活?”房东莘怕她越帮越忙,婉言拒绝。
“我帮你吧。”晓雪见俩人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开口提醒:我们还在呢。
果然,鲁广欣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过来:“你!你怎么还在,趁我没发火之前,赶快离开我的视线,否则……”
晓雪仿佛没听见他的威胁,环视了一圈简陋的院子,发现目标,转身朝厨房走去。鲁广欣见她转身了,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正待得意于自己的威慑力,突然,她沾沾自喜地表情凝固在脸上,因为她看到晓雪进了她们家的厨房,而她的夫郎房东莘也跟在后边。
鲁广欣七窍生烟哪,这俩人居然当着她的面,视若无人地同进同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声怒吼:“莘莘!你……”冷不丁被夫郎的一记如刀的冷眼飞过来,不自觉地将吼叫咽了回去,换成 一副被抛弃狗狗的可怜嘴脸。
房东莘白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她。据他的经验之谈,如果你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打动,她就会趁机打蛇上棍,纠缠不清。房东莘给她个背影,进了厨房。
鲁广欣喉头呜咽着:“莘莘……表离开偶,表不理偶莘莘呀……”其他三位侍夫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默不作声。这个脾气暴躁的妻主,只有主夫哥哥能降得住,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旁边她的女儿看不下去了,她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道:“娘,那位是邵记的小老板,我未来的主子呢!”
“什么邵记的小老板?就是大老板来了我也不怕,敢勾引我的小莘莘,叫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说着,把指头扳得啪啪响。
“娘!是邵记的小老板哦,邵记!!”娟儿见娘亲被无厘头飞醋蒙蔽了双眼,便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
“哼!邵记小老板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小老板吗……小老板?邵记的?”鲁广欣终于意识到什么了,眼睛瞪得牛眼一样,惊诧地看着女儿。
娟儿点点头,鲁广欣一副不敢相信地样子:“就是用餐得排队,生意火得不得了的邵记快餐店的小老板?”
娟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鲁广欣又问道:“就是那个一天只开一桌,天王老子来都不开特例,订餐都排到 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品斋’的小老板?”
娟儿点头点得脖子都酸了,咧开嘴答道:“是的,娘,就是那个小老板。”
鲁广欣的眼睛里闪着崇拜地亮光,她一脸迷蒙地道:“上次一个大方的雇主,对我们的劳动很满意,请我们到邵记快餐饱餐了一顿。那味道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虽然是简简单单的饭菜,却是如此的美味无比……实在是太好吃了!”
“娘,口水流下来了,快擦擦!”娟儿见老娘一脸的回味无穷,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是邵记的员工了,据说邵记员工的工作餐,就是快餐店里的简餐哦,到时候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还有肉呢!娟儿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心中雀跃着,期待着。
“刚刚你说什么?”鲁广欣抹了把嘴巴,想起一件重要的讯息,“你说,小老板马上就是你的主子了?难道??”
娟儿掩饰不住心头的兴奋,头点得更欢了,她嘴角上扬着:“是的,娘,小老板答应让我进邵记培训班了,还说将来我有希望做掌柜的呢!邵记的掌柜有五两银子的工钱呢!”其实,五两银子只是基本工资而已,掌柜和员工们的奖金可是比工资还高的。如果娟儿知道这个的话,不得兴奋得晕过去啊。
“五两???那可是我半年的收入呀!”鲁广欣咂舌不已。
“是呀,娘,今后您就不用没日没夜地上工了,不用整天累得步子都抬不起来了。弟弟们也能吃饱饭,穿暖衣了。”娟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喜悦的泪花。
鲁广欣也跟她一样,眼睛红红的,除了高兴,她的心底还充满了心酸:自己没用,让夫儿们跟着自己受苦。
“娟儿,麻烦你跑趟腿。”厨房里传来晓雪清脆的声音。
“哎!来了。”娟儿听未来老板对自己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感到格外的自豪,自己对老板有用呢!
“你去街上买罐油,再称点白面!剩下的银子,你看缺什么调料就都买点儿。”晓雪看着一贫如洗的厨房:一张断了条腿的案板,一个豁了个大口子的和面盆,油罐里比洗过还干净,调料只有一小疙瘩有些结块的粗盐。面缸里的杂粮粗面已经见底,唯一能填肚子的是灶旁的一小堆仿佛人家捡剩下的红薯……晓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做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于是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将娟儿叫过来吩咐着。
元宝没到娟儿手中,就被“劫”了过去。晓雪转头一看,那只手是房东莘的。这个清高了半辈子的男子,一脸被侮辱的羞怒:“邵小老板,你这是干什么!你有钱是你的事,不要用来砸我们这些穷苦小市民。我们穷是穷,但穷的有志气,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请你收起你的银子,这里不欢迎你!”
“爹爹小老板也是好意……”娟儿见爹爹的倔驴脾气又犯了,怕他把小老板激怒了,忙劝解,不料刚开口就被爹爹喝止了。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小老板,请吧!”
“房官人不要动怒,这银子并不是我施舍给你们的,这是我付给大官人您的定钱。”这姓房的果然脾气怪异,很难相处。晓雪见他动怒了,赶忙解释道。
“我说过要接你这个活计了吗?”房东莘还是一脸的老大不高兴。
“房大官人,房大叔!您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做这个订婚戒指吧。您也不想我因为这个,而讨不到夫侍吧!我的终身幸福可都系在您的身上呢,请您就接我这个活计吧!”晓雪哄人的功力堪称一绝。
“好了!像什么样子,刚刚还给娟儿讲了一堆大道理,自己却一样也没做到。好吧!看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帮你这次吧!”其实房东莘早已被她打动,激起了挑战高难度的激情,此时顺着她的话下了坡。
晓雪悄悄将银子塞进娟儿的手中,冲她使了个眼色。娟儿接到暗示,出了厨房。晓雪挡住还想阻止女儿的房东莘,装作一脸感动的模样,拉着他的手,像对自己爹爹撒娇一样摇着,并嗲嗲地谢道:“房大叔,谢谢您,您太好了!”
“小子,放开你的手!小心我揍你!”厨房门口站着监视的鲁广欣,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你闹够了没有!”说话的是房东莘,“晓雪还没有娟儿大呢,你至于喝她的干醋吗?再说了人家年轻漂亮的未婚夫跟在身边儿呢,至于调戏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大叔吗?”
“谁敢说你老丑,我跟她拼命。莘莘在我心中永远年轻又漂亮。”鲁广欣看着一鲁莽娘子,说起甜言蜜语来,还真不在话下。晓雪被她雷得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满地。
“房大叔,我们把红薯洗干净蒸熟吧。”晓雪看了看地上的红薯,想了想道。
“嗯,我正有这打算。不怕小老板见笑,这是我们全家人的晚餐呢。”房东莘蹲在灶门前熟练地生火,鲁广欣死皮赖脸地挤在他身边,靠着稻草柴火,美其名曰边陪夫郎边休息。
晓雪从院子中的小菜园里采了些红薯的叶子,既不影响红薯的生长,又多了样配菜。
晓雪待娟儿买来米面后,将蒸熟的红薯捣成泥状,加入少许面粉,活成面剂子,揪成一个个小面剂,擀成薄饼,在锅里煎成两面金黄的“地瓜饼”。
叶子也没浪费,洗净用开水焯一下,挤干水分切成末,加入面粉和水拌成糊状。锅热了以后,淋上油,把红薯叶面糊淋上去,摊成两面金黄的薄饼。晓雪边做红薯叶子饼,边对房东莘道:“这红薯叶子,还可以做成红薯叶馒头,味道也不错又挡饿,还可以节省白面。”房东莘默默地听着,暗暗的记住。晓雪也没跟他详说,毕竟像现在这样的苦日子很快就要离他而去,晓雪有了自己的一套计划呢,帮了他也能帮自己。
“好香,好香!”累得在柴火堆里打盹的鲁广欣,像小狗似的耸着鼻子,眼睛要睁不睁,很累又很馋的样子,让房东莘忍俊不禁。他拿起煎好的红薯饼,吹凉了撕成小块放进妻主的大嘴里。
鲁广欣慢慢嚼了几下,眼睛一睁,精神来了,她接过夫郎手中的红薯饼,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称赞道:“又香又甜,好吃,好吃!”
闻到香味的孩子们,都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最小的那个孩子,手指放进嘴巴里,口水流了老长,却没有一个敢进来要东西吃的。房东莘定的规矩:家主吃好了,其他人方可用餐。这也是考虑到鲁广欣劳动量大,先紧着她吃。可是鲁广欣往往只吃个半饱,就宣称自己吃饱了,尽量把食粮匀给夫侍和孩子们。
鲁广欣看看灶台上充足的饼子,端了一盘在院中的一块充当饭桌的石头上,看着孩子们欢呼着围上去,吃得满嘴流油,心情大好,自己也跟孩子们一起,撒开腮帮子使劲地吃。红薯饼和叶子饼各吃了五张,又喝了碗浓香的地瓜粥,她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多少年没吃这么饱过了?
她看了看夫侍和孩子们,吃着用粗陋食材做出的食物,看着他们满足地笑着,发誓要永远守护他们的幸福和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