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池微微一笑,脸颊在她的手掌上轻轻蹭了一下。
墨池也笑了,他的这个动作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儿在主人面前撒娇似的。
“好,如你所说,只要是为了国泰明安,有些原则也是可以变通的。”
......
八月初,晋北王到达晋北封地,随着晋北王到达封地的消息一起送到长安城的,还有晋北王妃病逝的消息。
七公主趁机向皇后进言,北地苦寒,晋北王的日常生活不能没有人打理,晋北王侧妃韩氏贤良淑德,在长安时便将晋北王的生活料理的妥妥帖帖,可为正妃。
皇后思虑再三,想到韩四娘在七夕当日的镇定自若,又想到韩三娘平日里的安静温柔,便求皇上下了旨意,封韩氏为晋北王正妃。
八月三号,工部上折子,南京的行宫已修建完毕,折子中将南京行宫描述的富丽堂皇、天下少有,工部尚书纪林运当即建议,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未离开过长安,应该御驾亲赴南京,验收行宫。
皇上大喜,不顾户部尚书幕刚正等人的极力劝阻,决意十日后亲往南京。
皇上决意已下,各部只能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
安府钟鸣堂正屋,老夫人居中,左侧下首坐着安沐汉、安亦平。右侧下首是安沐华和安亦池。
半个月来,老夫人消瘦了很多,但她脸色虽然憔悴,一双眼仍然十分清亮。
“孩子们,叫你们来是想问一问,你们父亲已经不在了,往后,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安沐汉和安沐华对视一眼,安沐汉道:“母亲是否已经有了主意,孩儿们但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沉默片刻,在几个儿子、孙子的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的父亲、祖父,他一生忠正耿直,一心一意报效朝廷,心心念念要完成先皇给他的嘱托,辅佐皇上,将大陈治理的国泰明安。
但!他是个糊涂人,错看了人,错信了人!作为你们的母亲、祖母,老身不希望看到你们再重蹈覆辙!”
安沐汉点头:“母亲,儿子这几日与二弟也商议过此事,如今皇上行事实在......不可言语!”
安沐华附和道:
“大哥说的对,如今太子虽贤良,但内有皇上正值壮年,又紧紧把持朝政,太子前些时日在群臣中竖起的声望已经令皇上十分不喜。
外又有苏陌城和英王咄咄相逼,前几日吴将军又送来了战败的通告。
如今歌廷可以说是四面楚朝,但这种关键时候,皇上竟然执意南下验收那个劳民伤财的南京行宫。
儿子们如今每次走进宫城便会想起父亲,又想起皇上这几年做下的咄咄怪事,实在也无心处理公务。”
父亲和叔叔的想法安亦平很清楚,可他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父亲和叔叔口里的危机,在他看来,却正是机遇。
听到父亲和叔叔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他眉头不禁皱起来。
老夫人正在仔细聆听两个儿子说话,对长孙的小动作自然没有注意到。安亦池却将这位大哥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听到两个儿子的话,老夫人很欣慰,总算孩子们都是明白人,知道顺势而退、保全自己:
“如此,老大,你就着手安排吧,恐怕现在提出致仕,皇上那边不一定松口,还需考虑一个长久之计。三郎学里那边...”
老夫人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安亦池。
“祖母,学里现在教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粉饰太平的东西罢了,孙儿觉得,无需在学里浪费大好光阴!
只是孙儿听说,关于赐婚的事情皇上意欲反悔,大伯和父亲想要致仕,恐怕皇上不会松口。”
“是啊,祖母,三弟和公主的婚事,皇上志在必得,如今致仕,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啊!”
安亦平忙插嘴道。
老夫人点头叹气:
“这的确是症结所在!所以老身才叫你们过来,一定要商议一个相对安全的对策。皇上行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宜早不宜迟。”
安亦池看看安亦平,笑着对老夫人道:
“祖母,孙儿倒有一个想法。危机或许也是出路,既然皇上打好了如意算盘,那么,我们便要拿出一个能与他谈判的筹码。”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安亦池,显然都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第二天,安老夫人穿戴整齐,又恭恭敬敬双手捧上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卷,去皇城求见了皇上。
无人知道老夫人到底与皇上说了些什么,但第二日早朝时,门下省左敬骑常侍安沐汉以身体不适为由递上了致仕折子,皇上当庭准了他的折子。
同一日,皇上又准了礼部员外郎安沐华请长假的折子。
安沐华的理由是,母亲因父亲去世伤心过度,身子日渐衰弱,大哥的身子也不康健,因此作为次子,他需要陪同老母回老家绿川静养,在母亲榻前尽孝。
至此,安家还在朝廷为官的,便只剩下老大人的长孙安亦平。
安老大人的两个儿子辞官请假,朝廷中无人惊讶。
毕竟,大家心知肚明,老大人就是被皇上活活气死的。换了他们任何人,也憋着一口恶气,不会愿意在为这个如杀父仇人一般的皇帝卖命。
但大家惊讶的是,皇上竟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安府在安沐汉递上致仕折子的第二天,便迅速开始遣散下人。
本来长安贵府翘首等待着接手安府的下人,毕竟安老夫人治家之言、安府仆从素质之高、多年来是众位贵夫人们亲眼所见。
却不想,安二夫人竟真的是遣散了仆从,安府里共四百多仆从,二夫人只留下了三四十个家仆,其他人全部给了身契和足以安家的银两,让各自谋生去了。
在众人纷纷纭纭的议论声中,安老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和两个曾孙子曾孙女,在一个晨曦初露的早晨,只十几辆马车,十分低调的离开了长安城。
偌大的安府,只剩下了安家唯一一个还在朝廷为官的长孙,太仆寺上牧监安亦平夫妇,以及安三郎和她的未婚妻子韩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