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买……

许是叶沁压箱底的本事确实起了效果，他们难得安稳的度过了一日，西厂番子还没有找到他们。

不过，叶沁也不敢保证能够隐藏多久，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发现，也许永远不会被发现，但她却绝不是个赌运气的人。

多给白飞飞输入了半个时辰的内力，叶沁清早便把自己倒殇成昨日平凡男子的样貌，脸上一片麻子，身穿土豪款褐色金丝绣万福纹长衫，一手两个黄金戒指，手里一把折扇，妥妥的暴发户。当然，这等程度的暴发户，在京城里最是不起眼，因为还远远不够富贵。

装扮停放后，叶沁就在白飞飞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厚着脸皮，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的出了门，离了客栈。

在京城打听西厂的消息，无疑是最为准确也最为疑难的。西厂的总部在这里，所以，京城官民对西厂的行径最是了解，打听其起源、发展、势力大小、受宠程度，是最好的地方。可问题就在于，京城也是西厂势力最大的地方，当年全国闻厂卫色变，如今更是闻西厂如见猛虎，哪有人敢多言半句？

人性如何，混过几个世界的叶沁哪里会不了解？如何让人吐出她想要的信息，这个她可是研究了很久了。

用金钱、权势、美色诱惑？用肢体、性命、家眷威胁？

不不不，这些都不符合她叶沁的作风，她还是更喜欢小黑屋、暴力抽打等比较凶残而直接的手段。

她在街上转悠着，企图选择一个看起来地位不算低却骨头软的男人来做这件事，大明朝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少，尤其是官家子弟，几乎一吓一个准。

穿过热闹繁华的东市，顺带解决了早饭问题，看了两把猴戏，听了几段茶馆先生说得书，叶沁不知不觉到了朱雀大街，上下朝的必经之地。

不巧，刚好是百官下朝的时辰，叶沁不敢冒头，和行人一般避在道路一旁。

文官坐轿，武将乘马，大明重文轻武，同等阶武官需要退让文官，甚至文官看到级别高的武官也敢轻视不屑，这等有些畸形的朝堂文武偏重，却是大明子民的共识。

叶沁撇了撇嘴，她从不认为武将比文官低一头，若无武将保家卫国，何来文官老生常谈？想她两世为武将，都是为人敬仰，连尚书丞相甚至皇帝都要以礼相待，她实在不理解朱元璋那鳖精鳖精的人怎么会给后代带了这么一个头。

瞧瞧吧，前些年不过一个苗人叛乱，几乎把朝廷给吓坏了，还是某些有血性有本事的武将平了那叛乱。

北疆建州女真不稳，随时可能会叛乱，多年后，大明朝廷更是为满人取而代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重文轻武，实为不智。

正叹息间，百官已经走了大半，忽而，街道上起了骚乱，路人低声私语，却不敢高声指指点点。

叶沁向两位说“悄悄话”的仁兄移动了几步，一边看路中央的纠纷，一边听这俩仁兄的解说。

“瞧见了不？那可都是大人物，随便出来一个，跺一跺脚，咱们大明都要抖三抖！”路人甲仁兄一脸神秘兮兮。

路人乙被吊起了胃口，配合的问道：“莫非兄台知晓那两位大人是何许人也？小弟孤陋寡闻，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嗳！被堵在后边的轿子的主人是谁你知道么？说出来保准吓你一跳，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是谁啊？兄台你倒是说啊，今天中午，聚福楼，我请客！”

“嘿，那我就不卖关子了，那位轿中的大人，不是旁人，正是这两年大红大紫的东厂督主汪直。”

“嘶~”路人乙倒吸一口气，迅速左右看了看周围人有没有注意他们，确认周围应该没有厂卫的番子后，这才更加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位骑马的大人又是哪位？居然敢堵那位的路！”

“啧，这你就问对人了，要不是我爹曾在他手下供职，我也不一定认得他，那位正是项忠项将军！如今可是兵部尚书，要不然，也没那个骨气不给那位的轿子让路不是？”

路人乙不由感慨，“项忠大人？平苗患，施仁政的项大人？！难怪，难怪，除了他，还有谁一身铮铮傲骨不向权阉低头！”

“嘘！噤声，噤声！让人听着了，你还要不要命了？”路人甲一把捂住路人乙的嘴，左顾右盼，显然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叶沁摸了摸下巴，没有往那两位仁兄那里再看一眼，而是将注意力投注在路中央，汪直对项忠，有意思，这个项忠，也有意思！

项忠的事迹，叶沁也略有耳闻，早就对这个武能安邦文能定国的人有些欣赏，如今亲眼见到项忠和汪直杠上了，叶沁更加感兴趣了。

而路中央的矛盾更加升级，眼见就要转化为全武行了。

事实上，事情发展的过程其实很是简单，缘由更是让人无语。

今日早朝上，汪直又向皇帝禀告了某某某大臣的“罪行”，不巧，全都“拒捕”被“误杀”了，更不巧的是，其中一位武将是项忠多年好友。

以项忠耿直忠靖的性子，自然不能忍受好友一家蒙受冤屈而死，于是，在朝堂上当众反驳诘问了汪直。

而汪直本是皇帝朱见深身边的小太监，最是受皇帝信任，或者说，为了监控甚至掌控百官，皇帝不惜给于汪直最大程度的宠信，以确保自己的皇权。

这样一来，皇帝自然不会为项忠的好友讨回公道，更不会偏向项忠，随便和了两下稀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这事儿在朝堂上、皇帝那儿过去了，却不可能在项忠心里也过去了，这不下朝以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说起来，汪直不过是内廷太监，即便是西厂督主又深受皇帝宠信，地位品阶也远不如项忠一个兵部尚书，所以，项忠先行，不给汪直的轿子让路，这事也没错。

可惜，自打西厂建立，西厂番子横行天下，汪直就自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没把项忠一介武夫放在眼里，方才又差点被项忠在朝堂上下了面皮，如今他又怎么会忍住这口气。

这样一来，项忠不肯让路，汪直定要项忠让路，项忠又严词拒绝，西厂督主与兵部尚书僵持，这一幕就发生在了眼前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