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秀出了宿舍，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站定，直截了当的问。

“你找我什么事？”

兴许走得太急，秦海燕满头大汗。她没有急着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米色手帕，把脸上的汗擦了擦，才语速飞快的说道，“我听说刘若男回城，是大富村长和展书记出的力，这是真的吗？”

季洛秀没想到她急急忙忙找来，就为了这事。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道：“算是吧，不过她情况摆在那。季家村也不能要个拖后腿的知青。”

秦海燕眸里窜起一束火光，募地抓住她的胳膊，道：“是不是只要生了重病，就有机会回城里？”

季洛秀要是还不明白秦海燕的心思，那她就真傻了。秦海燕竟想以生病为由回城，可她的情况和刘若男完全不同，她父母都被下放了，就算她真能回去，就她一个人又能干吗？

“不管你在想什么，放弃你的念头。”季洛秀的声音发紧，“装病是不可能的。可真要生了病，以你现在的处境，能不能得到救治还两说。这几年，被打成黑.五类的人，病死的还少么！”

季洛秀的话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上，终于秦海燕露出崩溃的神色，哭道：“可我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再也受不了了！”

她每天干着最重最累最脏最久的活，每天都在饿肚子。好好的青春少艾已经被搓磨的不像样子，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就怕看到一个皮包骨头，老了十年，五官走样的陌生女人。

季洛秀见她这样，呶了呶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别哭了。你应该知道，城里的形势更严峻，你父母都被下放到大西北。就算你回去，处境不会比这里好，也许会更差。

最起码，这里没有人天天拉你出去批.斗，也没人朝你扔枯菜叶、扔石头。比起你现在受到的身体的苦，精神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你说呢？”

秦海燕怔了怔，是啊，如果城里安全，她父母怎么会被下放的？还有奶奶，听说她是自杀的。

一向和蔼的奶奶，要经受什么样的折磨，才会不顾一切的求死。

“可是我。”秦海燕知道，就她现在的身体，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撑不了几年。她心里存着求活的念头，想着来找季洛秀。

季洛秀和展书记关系熟，要是季洛秀肯帮忙，也许她能轻松些。可是，以前季洛秀帮她，都是在私底下的。要她出面去跟展书记说，会不会影响她。

秦海燕讷讷的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想说什么。”季洛秀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如果你还想着回城，我劝你早早放弃。那不是求生，而是找死。如果是别的，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秀秀，你真好。”秦海燕枯叶般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黯淡的眸里透出一丝希求的光，“秀秀，你和展书记熟，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让我做稍微轻松点的活，如果可以的话，每天多给我一个馒头。我不求白面馒头，黑面做的已经很好了。”

季洛秀知道，村里现在把秦海燕当男人使，重活累活都她干。看她现在瘦弱不堪的样子……季洛秀眸光一闪，伸手拉住她手腕，不着痕迹的替她把脉。

随即一怔。

真没想到，才短短的几个月，秦海燕身体已经衰败到这种地步，比起六十岁的老妪都不如了。

“你今天回去就生病吧，休息几天。”秦海燕这样的身体，不用装，看着就像生了大病的样子。

“也不用装生了什么病，就是浑身无力、骨头痛、头发沉发晕，你把提的那股劲泄掉，在干活的时候直接晕过去就行。”

季洛秀说的，都是秦海燕身体的实际症状。

秦海燕一愣，没想到季洛秀说得这么准。这段时间，她怕被人瞧不起，怕她不积极被拉去批.斗，所以撑着一口气拼命的干活。

她不明白季洛秀让她这么做的用意。

“这样就行了？”

“嗯，其他的交给我。”

季洛秀没有细说的意思，系统告诉她，有人要回来了。连忙推了她一把，“你快回去吧，照我说的去做。小心点，别被人看到。”

秦海燕出来有一会了，心里也急。可她好几天没有宋泽民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的腿怎么样了。

“秀秀，他还好吗？伤口有没有好一点？”

季洛秀心里轻叹一口气，她都这样了，还在想着他。

“他没事，起码比你好多了。不过伤了大腿，要养一段时间。”

秦海燕咬了咬唇，道：“秀秀，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好吗？”

让她去照顾宋泽民？

季洛秀心里翻了个白眼，孤男寡女的，这不瓜田李下吗，让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嘴里却道，“他的事你就别管了，就算我不去，也会让阳阳去的。”

好不容易送走秦海燕，季洛秀一转身，就看到阳阳站在身后。

“你站这干吗，悄无声息的，吓人啊。”季洛秀瞪了他一眼。

阳阳的脸色有些难看，秦海燕和姐姐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姐姐，你会帮她的，对吗？”

季洛秀惊讶莫名，阳阳好像比她还关心秦海燕，这算怎么回事？

“嗯。”季洛秀点头，“不过，不能明着来。具体怎么做，我还要好好想想。”

其实，秦海燕的身体再破败，她都有办法帮她调理好。可她不能出手，秘密曝光的话就不好玩了。

她的话刚刚落下，张浩就走了过来。看见季洛秀，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原来你在这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会。”

也不等季洛秀说什么，便匆匆的往自个宿舍赶。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也不避着阳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塞到她手里。

“也不知道什么质地，我看着挺漂亮的，就捡回来了。我一个大男人用不上，给你吧。”

季洛秀嘴角直抽，这男人也太老实了，连‘捡回来’这种实话也讲。不过，这梳子竟是上好的白水牛角做的，手感温润如玉、厚实，一看就是有年代的东西。

价格不便宜。

这样的好东西，张浩上哪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