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子，玉莲……”罗绮年打了千百遍腹稿的问话到了喉咙却丁点问不出口。说她懦弱也好，说她逃避现实也罢，这一刻，她只想窝在自己遐想的团圆梦里不愿意出来。

她两世为人，聪明有余，精明不足；韩轩历经战争的洗礼，练就出犀利的眼神。只一眼，便看出他小媳妇心里的担忧。

好笑地揉揉她乌黑柔顺的秀发，亲亲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细细品味唇下细腻光滑的触感。

“傻瓜，她大哥救了我一命，我为报恩情照顾她。”

“照顾？怎么照顾？”酸溜溜的语气，有她没察觉的娇嗔。

韩轩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闻着她的发香，心神荡漾，口中却捉弄道：“当然是好好照顾啦。”

罗绮年听着，快要哭出来了。她推开韩轩，“那你去照顾她好啦！”

“呵呵。”韩轩猿臂一捞，又把她捞回怀里，像抱小孩子一样抱着她。罗绮年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手。”黑黝黝的眼睛，沉甸甸的深情。

罗绮年不挣扎了，窝在他怀里研究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大，双眼皮的弧度很好看，眼珠黑黑的，亮亮的，她看着他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多么专注，多么……深邃。

忽然，有点点害羞，欲盖弥彰去掩他的眼睛。

“星夜兼程，想必你累坏了吧，咱们睡觉吧。”

“好，睡觉。”韩轩弹指射出什么，空气中有破空的咻咻声，房中蜡烛应声而灭。

罗绮年去抓他的手：“你拿什么射的？好厉害！”

“我还有一样射得更厉害，你想不想看看？”

“想！”罗绮年想也不想回答，双眸亮晶晶的，黑暗中特别吸引人。韩轩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个小妖精！”粗粒的手指摩挲她凝脂般的肌肤，描绘她精致的眉眼，呼吸渐渐浓重。

罗绮年不喜欢小妖精、狐狸精这种词语，那是骂人的。她这么善良漂亮，该用端庄典雅来形容。小眼刀飞过去，准备反驳，反驳的话就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变成害羞的呜呜声。

月亮扯扯云被，捂住耳朵。

“哎哟，大嫂，您可起身了！”张桂花夸张大笑，视线停留在韩轩和罗绮年牵着的手上。

罗绮年抻抻，没抽出来。瞪一眼若无其事的韩轩，无奈坐到桌旁用早膳。他们家一起用膳习惯了，只要在家的，都聚在一起吃，没有各吃各的。

韩母看见二人分开几年感情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更加深，十分欢喜。看样子过不久她又可以抱孙子孙女了。

“乖孙孙，你喜欢弟弟妹妹吗？”

这几年二房三房陆陆续续生了几个弟弟妹妹，弟弟们均是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妹妹们白白嫩嫩，玉雪可爱，团团很喜欢他们。

“喜欢！”

“诶，奶奶也喜欢！”那小眼神，黏在罗绮年的小腹上抠也抠不下来。

罗绮年尴尬了，韩轩开怀了。

才学会说话的二房长子德德学着嚷嚷：“喜欢，喜欢！”

三房的双胞胎胖胖墩墩正是爱搞热闹的时候，也跟着欢呼：“喜欢，喜欢！”

罗绮年脸发烧了，比天边的朝阳还漂亮。不知哪个臭小子喊了句大伯娘漂亮，一屋子小淘气包们也跟着喊漂亮。罗绮年觉得脸丢到地上捡不起来了。

听过夸别人的，没听过自家人夸自家人的。

一家人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韩母旁边，程玉莲清秀的脸庞笑意盈盈，笑意却不达眼底。桌上的右手斯文地用餐，桌下的左手却紧紧握成拳。她阴测测地扫一眼罗绮年，恨不得将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扒下来。

罗绮年笑着吃着，忽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韩轩捏捏她的手心。

“没事。”罗绮年朝他微微一笑，低头喝粥。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感觉有人盯着她，像饿狼盯着猎物的凶狠。怀疑的视线落到程玉莲面上，程玉莲垂眉顺眼，十分温柔。

早膳后，团团他们一群小屁孩缠着韩轩讲英雄故事，罗绮年就和韩母她们整理韩轩带回来的东西。

“姐姐，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罗绮年不大喜欢程玉莲，是那种没有原因莫名其妙的不喜欢，用卫风的话来说，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不喜欢的不喜欢。

她沉吟片刻：“你车马劳顿，回房休息去吧。”

明晃晃的赶人。聪明的要点脸面的都顺着话走，但是程玉莲好像听不明白一样，泫然欲泣，西子捧心：“姐姐，您不欢迎我？”

“怎么会。”罗绮年说不出违心的话，转移话题：“你哥哥和轩子是同僚，按他们那里算，你应该喊我嫂子，以后你就喊我韩大嫂吧，顺着喊她们韩二嫂，韩三嫂。”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亲切不已，我喜欢喊你做姐姐。”

“称呼而已，喜欢喊什么喊什么。”韩母很喜欢程玉莲，闻言大手一挥定下来。程玉莲欣喜，笑眯眯挨着韩母给她指着地上的箱笼，给她介绍里面的物什。

她妙语连珠，很快逗得韩母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心肝儿肉的，比亲女儿还亲。

罗绮年看着，有点眼酸。她事韩母如亲娘，百般孝顺，却从未得韩母如此待过。

张小凤比罗绮年年长两岁，也早已看清韩母拎不清的个性，平时对韩母一般般，只做一般儿媳妇应该做的，没有付出什么真心。此时看到了也没多大感受，倒是很怜惜罗绮年。

近几年，因罗绮年带着二房三房过上了好日子，张小凤感激她，和她越走越近，也知道了她的艰难。轻轻握了握罗绮年微凉的小手，给她无声的慰藉。

罗绮年回她一微笑，指挥丫鬟们将箱笼分门别类归置库房。

“唉，我有一个女儿，和你一般大小，如今还在乡下受苦。看着你呀，我就想到了她，我这心呐，难受的紧。”

程玉莲心中一动，故作天真惊呼：“怎么会？咱们韩家家大业大，分一杯羹足够普通一家五口嚼用一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