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慎这解释的话顿时让苏珍宜的心一提。
她为什么设个这样简单的局给苏昭宁跳,是因为嫁入周府的这些日子,她对周若慎的了解就是——这个男人过分的自信。
因为自信,周若慎不会觉得苏昭宁一个有夫之妇对自己示好是不可能的。
因为自信,周若慎根本不会相信设给他的圈套会那么显而易见。
苏珍宜的这点揣测,其实是没有错的。
周若慎皱眉看了眼苏昭宁,又看向白氏那边,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所以,这话到底是娘你说出去的,还是妹妹你自己?”
白氏简直想直接踢死这个长子。
儿子求亲被拒,当娘的到处宣扬是有病还是有病呢?
至于苏昭宁说出去的可能性,白氏也认为是零。因为长子提亲不是通过媒人上门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若是此事被说出去,很有可能就演变成现在这种——误认为有私情的情况。
白氏不悦地答道:“我岂会说这样的话,你妹妹又岂会说?”
虽然这峰回路转让很多人都预料不到,但苏昭宁却早有准备。她一开始就没对这周大哥哥抱有帮自己的期待,所以如今听周若慎反过来质问就觉得既不意外,又不忐忑。
只听周若慎问苏昭宁道:“那妹妹你到底约我去湖亭是为什么?”
白氏再也忍耐不住,踩了长子一脚,她骂道:“你一个为兄长的,岂能污蔑自己妹妹?方才你妹妹都说了,那情诗根本就不是她写的。”
周若慎点头答道:“我知道情诗不是妹妹写的。只不过,咱们府上的下人又何必撒谎害妹妹呢?”
周若慎在落水到被救起的这段时间将今日被约的事情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地想了一遍。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形。
周若慎对苏昭宁苦口婆心劝道:“你虽然不喜欢你三妹妹,但是如今她已经不会再进周家的门,你就不必要这般与之计较了。”
周若慎觉得,苏昭宁不是出于喜欢自己约了他的话,那大抵就是做了个局了。
以自己被设计的方式,反诬苏珍宜设局。
周若慎无视白氏那简直要咬他一口的眼神,正气凛然地道:“我虽有不喜,但决不认为这样以恶回恶是正确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准确猜到了周若慎要说的话。
就是苏昭宁,也没有想到周若慎有这样清奇的思路。合着,承认这是个局了,却不肯承认这局是个简单的局?
在场唯一一个不去思考,只有情绪左右自己的人是苏珍宜。她原因为周若慎站出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若慎竟最后针对的还是苏昭宁。
这周若慎就是个太过自信、太过想当然的人!他认为这种简单的局配不上他,所以就自觉把这局想得更为复杂。
焉知,一开始这就是个引他误解的局?苏珍宜心底一阵狂喜。
她满怀期待地看向珍妃和白氏。虽然奸情没能落实,但苏昭宁这品行不端的名声,总是坐实了吧。
苏昭宁看向周若慎的目光也很是复杂。
早知道这位周大哥哥思路如此不同寻常,她就不该在他面前揭开这局。若她做出一副中计的模样,恐怕这周大哥哥就会反过来寻找设局的真凶了吧。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不好再插言扭转了。如何判断,全凭珍妃一句话。
珍妃的目光在苏昭宁身上落了落,又在周若慎身上落了落。
旁边的人大部分都十分紧张,苏珍宜的目光中还有些掩不住的狂热。
称得上泰然自若的,就只有苏昭宁和苏瑾轩了。
苏瑾轩静静地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苏昭宁也留意到了这位弟弟的变化。从战场归来,苏瑾轩似乎改变了很多。他这种改变,单纯是战场生死场带来的冲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苏昭宁对苏瑾轩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很是存疑。就算苏瑾轩在战场表现卓越,但他之前可只是个普通士卒。一个士卒,凭什么和一个皇子站在一起?就算苏瑾轩一心投靠,那三皇子凭什么就对他另眼相看呢?
珍妃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既然周大公子和定远侯夫人之间没有不合乎情理的地方。那么这干亲仪式还是依照原定进行吧。”
珍妃望向白氏,问了一句:“周夫人有无意见?”
“没有。臣妇能得珍妃娘娘主持,认下干女儿,这是臣妇一生的荣幸。”白氏朝珍妃行了个大礼,补充说道,“臣妇已禀明过家里人,这承贴也备下了。”
承贴?
苏瑾轩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改变。
这承贴其实一般是“承继帖”。指的是认下干亲后,这干儿子就和原本的父母没有关系了,就是干爹干娘家的人。这种干亲,行同过继。
但也有个别的情况是,原父母舍不得,干爹干娘又疼爱,就行承贴。承贴之后,干儿子在干爹干娘家也是同继子一样的,同亲子一般祭祖入谱,同亲子一般享有一切。唯一不同的是,继子在原来的父母那边是没有关系的。承贴的干亲却是两边都如同亲生一般的待遇。
这种特殊情况,甚为少见。毕竟不是完全过继,那么干儿子对干爹干娘承担孝道的同时,也仍要对亲爹亲娘承担。所以,一般人家如果亲生父母舍不得过继,是不会写承贴的。
白氏竟准备给苏昭宁写承贴,这个意外,让苏珍宜完全就忍不住了。
她插言道:“母亲你直接给我二姐姐写承贴,长安侯府知道吗?”
“此事我与长安侯老夫人已经是商议过。需要你在场吗?”白氏可不是周若慎,她就觉得今日的事情都是苏珍宜在设计,她直接怼回去道,“还有,我可担不起你一句‘母亲’。当然,看在你姐姐份上,我可以受你一句‘婶娘’的称呼。”
苏昭宁对白氏给自己准备了承贴的事情也十分意外。她原以为白氏收她做干女儿,不说全然是为了挡住苏珍宜,但至少有六分是的。
但如今苏昭宁却觉得这六分的猜想,都是对白氏的一种侮辱。
白氏待自己真,苏昭宁也不会让白氏失望。
望着苏珍宜,苏昭宁轻而易举就揭穿了对方的虚伪。
“三妹妹来周府,我原以为你是借我的名义想看看女儿。如今来,你是真心来参加这认亲仪式的?”苏昭宁指向周若谦那边,问道,“三妹妹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叫什么名字吧?”
“你少污蔑我!”苏珍宜被揭穿了内心的想法,一张脸顿时有些发烫。
她这次回周府,确实没有想过去看自己的女儿,毕竟一个女儿算什么。就算她回了周府,也不会多看重那个丫头片子。
但苏昭宁指向周若谦的动作,让苏珍宜意识到,这个事实她绝对不能承认。
因为周若谦如今正抬着头看向自己。
周若谦的目光中,有着对苏珍宜的思念,但此刻更有对苏珍宜的质疑。
你真的一点都不思念我们的女儿吗?
这种眼神,让苏珍宜心虚。
苏昭宁还在继续说质疑的话:“三妹妹也着实是个人才,从我在门口遇到你,到现在,有几个时辰了吧。这几个时辰里,莫非三妹妹就忙成这样,连见女儿一面的时间都没有,连探问女儿情况的时间都没有?”
苏珍宜感觉到周若谦的眼神中已经不仅仅是质疑,而是失望。
回到周府,白氏是重要因素,周若谦更加是。
苏珍宜想到这段时间在家庙那清苦的生活,反驳的话就脱口而出道:“我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叫什么,我的女儿叫默默,周默默!是母亲给起的名字。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原来三妹妹在家庙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看来周府不少人都很关心三妹妹啊。”苏昭宁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苏珍宜正在气头上,她正要说出反驳的话时,袖子却被苏瑾轩扯了一下。
苏珍宜回过头,一脸怒气甚至都来不及收起。
苏瑾轩咳嗽一声,说道:“姐姐在家庙之中是一心思过,哪有机会与其他人接触?”
苏珍宜反应过来。
她警惕地看向苏昭宁,问道:“你还想污蔑我什么?”
苏珍宜试图用这句话,拉上周若慎这个盟友。
“我污蔑过三妹妹你吗?”苏昭宁的目光落在周若谦身边的丫鬟身上,她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三妹妹不为难我,我就很庆幸了。”
那丫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她忍不住抬起头。
丫鬟的目光正好撞入苏昭宁的眼中,看到苏昭宁眼神中的了然,丫鬟心中一颤,慌忙低下头去。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既没有逃过站得很近的周若谦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一向比较多想的周若慎眼睛。
周若慎重新审视起苏珍宜来。
虽然,他一直觉得,没有人会用简单到可笑的局来设计自己。但是,若这个人,特别蠢呢?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很聪明呢?
周若慎觉得,这曾经的弟媳妇,好像一直挺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