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易清,何婧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底的。
她跟易清,说起来也就是只有那么一点点交集而已。她没想过易清身边的几个人,竟然一个比一个天才,所以之后,就断了跟易清的来往。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她都有些怀疑,易清是不是还认得她。
但尽管如此,她能够在里圈归元阵之中找到的最好的目标,也就是易清了。想要劝说别人让出自己的归元阵,难度好比登天。
纳灵秘境里面的弟子,都是一群修炼狂。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就算是有像是许家和伯家这样的家族逼迫,让他们让出一座归元阵,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更别说她只有一个人,如何跟那样的大家族相比?
害怕得罪她何婧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她也是砸了许多好东西,才换回来了这样一个可以通过并不光彩的手段坐上里圈归元阵的机会——只要她能够找到一个愿意跟她交换归元阵的弟子,她就可以坐上更好的归元阵,然后说不定,实力就大进了。
她想要坐上里圈归元阵的打算,是好几年前就有的。但是里圈归元阵的主人,却都已经不好招惹了。她这些年,愁的头发都白了,如今幸好来了一个易清。
易清抢里圈归元阵,肯定也是玩儿的,她又没有修仙天赋,抢这么好的修炼灵地做什么?跟别的筑基弟子比起来,如果能用一处归元阵换别人的人情和一些灵宝,她肯定是万分愿意的。而且,她以前好歹算是帮过易清吧,为了还她那一点人情,易清应该也是会同意的。
易清虽然是个废物,却不代表人人可欺,她自己本就实力强大,更不用说她身边那四个,现在也就只有方寸没有显山露水的家伙了。对她,强硬的逼迫和要挟是绝对要不得的,也就只能打那其实不算存在的人情牌了。
何婧在来之前,做好了一万种心理准备,想到了易清花式拒绝的一万种方式,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万句劝说的话语,但她真是无论如何没想到,她才刚刚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易清就同意了,眼睛都没眨的就同意了。
彻底惊呆之后,何婧倒是有些真心的感谢和欢喜。她连连道谢,之前本来准备送给易清以做交换的灵宝,她也忍着心痛,没有克扣掉一点点——这不正是一个能够再次跟易清拉近关系,然后直接跟她身边那个天才四人团拉近关系的机会?
何婧的心里敲着小算盘,却没想到易清根本就不要她的东西:“师姐不必如此客气,当初师姐的相助,易清是记得的。”
易清口中说着让何婧不用对她如此客气,实际上自己已经对何婧客气万分了。她当然不能再要何婧的灵宝,否则这牵牵扯扯,什么时候才算得清楚。
何婧当初只是动动嘴皮,帮了她那么一个忙,她被她利用,帮她毁了何家,现在直接送她一座归元阵,已经够了,再大的人情都还掉了。易清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现在也算是给了何婧一个小泉眼,要让她一直渐渐的渐渐的还给她一片海,她才没那么圣母。
她跟何婧的交集,还是就在这里完全终止的好,她不想再跟她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觉得何婧不会是一个多有出息的人,所以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去跟她经营一点所谓的情分。
像何婧这样一个其实不算有很大背景的修士,在实力还未曾到达的时候,想要坐一处里圈归元阵,需要花费多少心思,易清想想也能够知道。
她为了一个外在环境那么努力,对自己用的心思又能剩下多少呢?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能干出这样蠢事的人,有什么出息?
何婧没有想到易清已经在心中把她批判的一文不值了,她还在暗自高兴自己没有必要浪费掉那些之前她准备拿来跟易清做交换的灵宝,又跟易清推拖了两句后,她将那些灵宝收下了。然后,成功的在易清的眼中,变得连半文钱都不值了——不仅本末倒置,连做人都不会!
她们之间什么情分,何婧自己不清楚吗?她当初的几句话,换现在的一个归元阵,简直赚翻了。而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何婧碰到的是她,所以她们以后能毫无关系。如果碰到的是别人,以后她说不定还会有麻烦。
何婧乐颠颠的走了,想着等坐到里圈归元阵之后,她的修为肯定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仅如此,她还可以借着易清,直接抱上她身边那四个人的大腿,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看……做着美梦,何婧的眼睛都笑弯了。
多少也能猜到何婧的想法,易清却是没有生气,人之常情,她不在意,相反倒是因为解决了这么一桩人情而感到轻松。就连之后范期再来找她,易清的心情都不差。
范期来了很多回,每次都是老话重谈,易清也每次都是一样的拒绝。不过她也注意到了,范期似乎越来越焦躁,在每次被她拒绝的时候,一双眸子也越来越阴沉。
想一想也是应该的,这位范师兄的寿命好像已经到了,如今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死去,但他却又没有突破——这样急躁,没毛病。
只是,寿命到了还没有突破,范期难道不应该是抓紧去修炼吗?一天到晚把时间用在她身上,他对她……是真爱?
易清脑子里跑了一趟火车后,看着浑身都是阴霾的范期离去,虽然知道这纳灵秘境里面不会出人命,不会有群殴,不会有打斗,心里却也暗暗提起了警惕。
接下来倒是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来找易清,她真正修炼了一段时间。只是暴风雨之前,都是平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想要硬闯她所在的归元阵,却被阵法伤了。
动静很大,反正易清是立刻清醒了过来,跑出去看了。周围许多归元阵中的弟子,也都出来了。然后,十几个人看着被阵法打倒的范期,有些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说起范期是谁,纳灵秘境里面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范期周围的十几个里圈归元阵的弟子,更是了解他。但是此刻,他们却都有些不敢认可能是被阵法给反弹的狠了,半跪在地上竟然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包括易清,她也一时间有些没认出来。
这个人,这个身形有些佝偻,脸孔也不复年轻人那样的光滑莹润,竟然生了皱纹的人,是范期?
她上一次见他又不是很久以前,那个时候这家伙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怎么她在归元阵中坐了没几天,他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阵法的震荡吸引出来的弟子们,被范期的变化惊呆在原地,没过多久,易清的归元阵周围,筑基修士便从十几个,一下子到了五十多个,外圈归元阵的弟子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他身上的元气在失散!”
范期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了,却没有一个弟子愿意上去扶他。当然,这并不是人心冷漠,主要是范期刚才硬闯别人的归元阵,被阵法狠狠伤了,如果这会儿有人上去帮范期,搞不好会被阵法一视同仁。
纳灵秘境里面的阵法可是上界修士构筑的,连范期都被打的一时间起不来,他们怎么敢上前去?
一众弟子,只好围在周边看,看着看着,就有看出了不妥的。有弟子失声喊了出来,声音里也不知道是惊讶多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些。
“……真的!”
“真的是元气失散!”
有一个弟子看出来了,别的弟子接二连三的也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会儿倒都是表里如一,脸上的表情和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复杂的挑不出一个头儿来。
范期要是突破了,他们虽然羡慕嫉妒恨,心中却也是为他高兴,对自己也更加有希望。如今范期没有突破,他们不用去嫉妒别人,心里却也不见得有多开心——难道荧珑界的修士,想要突破空明就这么难吗?
元气失散,这是一个修士临死前最准确的预兆。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个修士,一般也就撑不了两天了。
大家都一脸复杂的看着现在还没有站起来的范期,却没有注意他们当中,有人一脸得意解恨的样子。
曹历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范期,他的嘴角,是真心欢快的笑容——范期不择手段的就是想要突破,现在他的所有努力全部都泡汤了,他快死了!这个时候,他自己什么感觉?
他有没有后悔害他?他知不知道他到现在还没办法突破,他出了多大的力?
当初那片合元草海域,他自然也是去了的。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气力,才将合元草毁掉了好几株。许家和伯家本来能一家分四株合元草,到最后,他们只有三株了。
范期他是许家阵营里的人,别家的合元草,他一片叶子都别想拿到!他只能去分许家的东西,但许家只有三株合元草,纳灵秘境里面,许家的筑基修士就有三个。迟迟没有突破的两个人,肯定是一人要分一株的。剩下大有希望的许世锦,也肯定要给他留一株的。到这种时候,当然是自家人最重要,他范期再有希望,算个屁呀!许家要是能分给他一株合元草,他曹历一头撞死不活了!
许家的拿不到,别的弟子手中的更是不可能,合元草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命根子,天王老子要,他们都不一定给,他范期算什么?最后就是伯家,伯家的确是有富余的合元草,但是他范期临时反叛一个阵营,容易吗?就算是范期真的到了伯家,他当他是死人吗?他也是伯家阵营里面的好不好?他被他逼到了伯家的阵营里面好不好?他要是让伯家给范期分出一株合元草,他也一头撞死!
没有合元草,他范期不就是没有突破吗?他之前做了多少的事情呀?到现在不是照样要老死了吗?他恨不恨?他怨不怨?他气不气呀?
如果不是他做的这些事情绝对不能说出来,曹历都想要去问一问范期,然后看着他的脸色仰天大笑了。
他范期当他是好惹的,看他现在让不让他后悔?
没人知道曹历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当初在灵珠贝海域,总共四个筑基修士的死是怎么回事,大约也不会有人清楚当年的烬暑珠,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中。
虚弱的感觉似乎已经让范期有些不正常了,他完全忽视周围所有人的眼光,勉强站直了身体之后,冲着易清伸出了手,说了一句很让人误会的话:“你……跟我走,我们出去。”
本来没人管易清的,直到范期这句话说出来,大家的眼光才忽然一下奇怪了起来。看看易清,再看看范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尤其是,大家本来已经觉得够奇怪了,眼睛都瞪大了的时候,易清还要让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圆——她就没那么乖过。听了范期的话之后,她直直地向着对方走过去了。
众人鸦雀无声,幸好易清走到范期身边的时候,没有再深情款款的说让他们误会的更深的话:“范师兄,我很抱歉让你彻底没了希望。但是我发誓,那东西真的不在我手里。我当时的确过去了,毕竟那么大的动静,我又在附近,怎么都要过去看一看。但是我没有拿到手,我一个小小明台,怎么可能抢得过筑基弟子?”
什么东西?周围的筑基弟子顿时一脸懵,他们在说什么?
范期却是懂得易清的话,见易清也十分清楚他这些日子以来隔几天就去骚扰她一回的真正目的,看起来很真诚的给他说出了“真相”,范期一时间有些不愿意相信。那种自身元气在慢慢消散,实力在一点点减退,从灵魂最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而虚脱的感觉,让他也不能全力去思考。
“不可能,不可能……”他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呆滞,嘴巴里面仿佛只剩这三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