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宫殿,大朝会。
自打雁门告破之后,皇帝卢元成从来总是阴沉着一张脸。众位大臣不敢触其霉头,除非皇帝点名,否则绝不会轻易发表自己对局势的看法,或者提建议。
不少人想辞官告老,但是不敢。
之前的户部右侍郎年纪大了,加之压力甚大,所以向皇帝提出辞官,皇帝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没多久,那家伙就死了,说是老毛病犯了,一口气没回上来。
哪有什么老毛病,分明是皇帝杀鸡儆猴,警告众位大臣。
经过那件事之后,就没人敢辞官了,连当差都更加积极了,就算真的身体不适甚至重病犯了都不敢缺席大朝会。
林庸还是老样子,人不是很精神,但也不显颓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尉卢士清,腰杆子挺得笔直,眼神中透露出凌厉的杀气,令人不敢逼视。
至于另一员大佬唐之风,如今越发老态了,满头白发,眼睛无神,有时候连别人在他旁边说话都听不清,皇帝知道他是真的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怪他。
唐之风身体不好倒在其次,关键有时候还会胡言乱语。
有一次下了朝之后,他竟然拉着李令武去喝酒,席间讲起了李无常,哭丧着脸说悔不当初。若是冯翊灭庄之案件之后,他能为李无常据理力争、誓死讨回一个公道的话,定然不会闹到如今这等地步,说不定李无常如今已经成长为平叛大将了。太尉该罚,二殿下更该罚,而陛下也该深思,诸如此类。
如此大胆的措辞,险些把李令武吓了个半死,好在当时没有旁人注意。
事后,李令武派人往唐之风府上送了不少药品,甚至还包括李无常很早之前给他准备的补药,能激发身体机能、醒人心神、滋补身体。李令武自己都没怎么用,之所以给了唐之风,就是怕他在朝堂上乱说话。
用了药之后,唐之风才慢慢好起来,总算让李令武松了好大一口气。
“元恪、元致、周胜的情况,众卿都知道了吧?”皇帝缓缓开口。
众臣称是。
扬州的战报早已过来了。
汤飞虎勾结卢元恪麾下大将萧志行,在关键时刻反捅一刀,让卢元恪一败涂地。
卢元恪已经上书了,表示扬州和徐州均已没戏,趁早撤退或许还能保下一批精锐,若是死战到底,只有全军尽没一途。
望陛下明示。
若是要战,元恪自当竭尽全力,哪怕是客死他乡也会尽量消耗汤贼。
若死要退,元恪会全力保住精锐,分批逐步撤回豫州洛阳。言下之意很明显,彻底放弃扬州、徐州,死保雍州大本营,据豫州洛阳看戏,徐徐图之。
其实很久之前,就有人提出这种建议,可惜没有通过。
还是面子上过不去。
堂堂大燕朝,竟然要沦落到死保大本营的地步,地盘甚至还不如汤飞虎、苏寒等反贼?
“那众卿有什么看法?”皇帝的神情很落寞。
没人说话。
又到了点名的环节。
皇帝没有如往常般首先点林庸的名字,而是点了李令武。
“陛下!”
李令武暗中呼出一口气,恭敬道:“北海王、齐王、周将军三人的忠心和本事都是众所周知的,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见扬州和徐州的局势应该真的很糟糕,暂时是无法挽回了。
微臣窃以为,能保一点是一点。朝廷大军退却虽有无奈,但何尝不是一种迂回之策呢。汤贼自视甚高,野心极大,绝不可能坐视旁人与他平起平坐,狗咬狗只是迟早的事情。”
“嗯!”
皇帝微微点头,又看向卢士清,问道:“太尉?”
卢士清作为顶级好战分子,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附和道:“陛下,李统领所言有理,微臣附言。”
皇帝又问:“那依李统领的意思,荆州是否也需调整?”
李令武轻咳一声,道:“陛下,荆州的局势微臣虽有持续关注,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是细节之处远不如兵部和户部观察的细致,张尚书和莫尚书应该都有一些想法,不如都听一听,集思广益。”
皇帝暗赞一声,转向张修。他知道李令武不是没有建议,而是想让兵部和户部多参与发言。
就算没什么好建议,也好过死水一潭。
张修心中苦恼无比,但是却无法挑理,只得开口:“陛下,荆州的局势远没有扬州和徐州严峻。赤龙会暂时退出战圈,南郡遭遇法帅军和东江派两面夹击。虽然紧张,但远没有扬州和徐州那般严峻。
加之蜀王殿下一直没有求援,相必暂时还撑的住。微臣以为,只要天罗帮和契丹人的实力都耗的差不多,那洛阳的压力就会大减,荆州就会迎来转机,在此期间,雍州可再度抽调少许兵力支援一二,拖延时间。”
“那依你之见,天罗帮有和契丹人两败俱伤的实力吗?”皇帝再问。
这个问题问出来脸上真是有点发烧。
朝廷顶不住契丹人,冀州让出大半,最后连雁门都让了,兖州和青州就更不用说了,高丽人都能在沿海一带悠哉悠哉的打鱼了,一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格局。
现在却期盼一个反贼能重创契丹人,朝廷坐当渔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张修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不得不答,迅速思忖一下,沉声道:“聂贼虽然可恶,但不能否认他还是有点实力的,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给契丹人造成一定的打击还是很有可能的。
等到北海王、齐王、周将军麾下的兵力全部回到洛阳的时候,可利用种种形势,抓机会再给契丹人补一刀,应该可以让他们暂停脚步。”
说完之后,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等到皇帝那熟悉的“嗯”声响起之后,张修才缓过气来。
户部莫尚书接上,“陛下,现在荆州却的不是粮药,而是兵力。所以张尚书提议的让雍州抽调兵力支援一二很有道理。”
一句话说完。
反正本人是管钱的,其他事情我就做不了主了,也不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