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西部，烈日当空。

一条大道上，一伙手持长鞭、长相凶恶的军士正在驱赶着一大帮手无寸铁的平民上路。

“快点，快点，大道上的每一块地方都要给我踩到，踩实了，最好跳起来跺一脚……那边的，为什么坐下？干什么，想偷懒不成？”

啪、啪……

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上去，将坐在地上的平民抽的惨叫连连，后背出现一条条的血印，看上去身为凄惨。

没有胆量反抗，不想死的话只有爬起来继续。

苦难还不止这一些，有时候还会踩进大坑里，当场被尖锐的竹刺插穿身体，临时前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眼珠子瞪眼，死不瞑目。

然后这帮军士就开始指挥填坑的事情。

没有饱饭吃，就稀粥就这野菜汤，别说油水了，就连盐都只放了一点点，淡的要死。盯着日头，汗流浃背的，很快就没气力了。

有不少人就那么出汗脱力而死。

面对这种非人的待遇，当然有很多人忍不了，之前有几个“刺头”搞了几个小暴动，煽动了一些人高马大的汉子，奈何没有吃饱饭、没武功、手上也没有家伙，所以很快就被镇压，被大刀砍死，然后用力一踢，就那么丢在乱石堆里，等候的只是腐烂，或者野兽的撕咬。

也有人没想着武力反抗，只想逃跑，前方的人们趁着执鞭军士不注意的当儿拔腿就跑，往周边的灌木丛、小密林里面钻，本以为能逃出生天，但多数人很快就被高手追上，当场格杀。

也有逃离的比较远的，不过过了一阵子，那帮高手就提着逃跑平民的头颅过来，给众位过目，说上几句吓人的话语诸如逃跑的就是这等下场，杀鸡儆猴。

这些不算可恨的，有人偷偷摸摸跑路没有被军士发现，但是队伍里的有些平民立马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大喊：军爷，有人逃跑了，就在那边！

这等苦难的当儿，明知道换不来自由，但还是有人干做这种“拉腿”的螃蟹勾当，生怕别人比自己好，人性的卑劣之处可见一斑。

人命就如同蝼蚁一般。

赤龙会和东江派要去平法帅军了，他们是探陷阱的，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可是，大多数人心中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成任务之后就能回家，回南郡的老家。

那是赤龙会的头领说的，尽管大伙儿都知道那可能是一句空话。

就那么一丝丝的期盼。

他们不是被袁季同主动抛弃的，不是被朝廷抛弃的，而是坏人的实力太强。只有回到了南郡，袁刺史一定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休息时间到，队伍停了下来。

这不是特意的体恤，而是那帮军士累了。

所有人都口渴。

众位平民看着执鞭的军士抱着水袋“咕嘟咕嘟”的大口灌水，心中羡慕不已，只能添添自己发干的嘴唇，再摸一摸空空如也的肚皮。

“庞老大，这路够长的了，话说法帅军有那么多陷阱吗？”一个小兵扯开外衣，用手扇凉，随口问起自己的上官，这日头实在太猛了，全身被汗水打湿，粘稠不堪。

庞老大嘿然一笑，“法帅军诡计多端，小心为妙……”

小兵颓然道：“他奶奶的，我宁愿提着刀子去冲锋陷阵，也不乐意干这种杂活呀！”

“切！”

庞老大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哂道：“就你还冲锋陷阵？上次在南郡的时候，差点尿裤子了吧？若不是我拉了你一把，这会儿你的骨头都没了。事后你还哭丧着脸说再也不想上战场了……没错吧？”

小兵老脸一红，“谁尿裤子了？谁哭了……”

还没说完就被庞老大那越发鄙夷的眼神瞪着说不下去了。

小兵叹了一口气，道：“若非走投无路，谁会参军？当时袁刺史和赤龙会同时征兵，我本想进袁刺史的队伍，哪知道去迟了一步，那就只好进赤龙会了……”

这话说的好似挺荒唐的，却是事实。

不少人都是这样，混口兵饭吃，跟谁混并不重要。

有能耐的人才会有那种“跟随明主”的想法，也能尽快上位。

好比巴陵的李圣泽，早年就是个土匪，现在却混成了左骞的左右手，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去！”

庞老大连忙打断，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往后可不许说了，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定有你好看的。”

小兵咕哝道：“我又没说错，我就不信就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如今这世道，哪有什么忠诚可言？之前咱们大队的熊老五，平时牛皮哄哄，说话也一套一套的，还不是在战场上跑路了？逮着了就是个砍头的货呀！”

顿了顿，续道：“妈了个巴子，最初的时候，我还妄想着躲在我老家那个山旮旯里呢，还不是被战火冲击到了？一帮兵痞子拿着刀子吓唬人，没粮食就砍头，我若不是机灵，早就死了。”

一番话说得唏嘘不已。

他想起了死在兵灾中的亲人和朋友。

如今就剩他一个人了，苟活，得过且过。

庞老大暗暗苦笑一声，强行安慰道：“咱现在也是兵痞了，好好熬，说不定还能捞个小队长什么的，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痛苦就痛苦在这里！”

小兵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扯着头发，“明明痛恨兵痞，自己却成那样。说实话，庞老大，我有想过自杀，但是没勇气呀……真是个窝囊废。”

庞老大被这话唬了一跳，“这种想法可要不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放心，你好歹也叫我一声老大，往后我会一直罩着你的。你若是实在不耐烦在赤龙会待，咱就找机会去巴陵，投奔左骞去，那虽然也是个悍匪，但巴陵总算在圈子外围，仗打的没那么猛……”

小兵一阵感动。

哒哒哒！

“报，法帅军来袭……”

这一声呼唤吓了所有人一跳。

妈了个巴子，法帅军早就退到交界处了，好些天都没动静了，想不到这个当儿又冒出来了。

庞老大拉起小弟，“赶紧拿好家伙，过去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