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这话的目的,无非是在警告映雪后宫中的事,逃不过她的视线。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话说了出来便让人绝望。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叹这深宫的无形枷锁,让人窒息。
不知跪了多久,眼皮越来越重,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本该一夜无眠的我,却急切渴望闭上双眼。如果睡着了应该会做梦吧,如果有梦应该会出现吹着悠扬笛声的他吧。
不!不是他!不是,不是……像受到了什么冲击,眼皮立刻没了沉重感。
想起华宣宫中的他与她,只觉寒气袭骨,情难移,不相依。
燕羽絮,月牙印,鹅黄雪肌出无尘,弹指弦间鸟语附。绵绵细雨轻无声,淳淳古琴音回荡。
天色渐亮,膝盖酸痛地已经失去了知觉。两条胳膊也与地面连成一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清晨的鸟儿不停地叫唤,在暗示着映雪的惩罚即将结束了吗?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长于宫中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太后娘娘还未起来不足为奇,可到了这个时辰,却不见宫女太监,未免不太正常了。
映雪不敢起身去看个究竟,也没有办法起身,现在的她动弹不得。只好听天由命!心里急切地希望太后的出现,来释放我可怜的四肢和变形的老腰。
映雪正在心急地等待时,背后一人半拥着她要将她搀扶起来,僵硬的腿脚根本提不上力来,“啊!不行!疼……”脚底传来被针狠扎般的麻痛,脸上立刻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还来不及多想,忽然觉得自己悬在了半空,自己已被打横抱在他的怀里,映雪惊慌失措地看向他。呈现在映雪面前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成王……
她早该想到是他!整个宫中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来这里对她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事呢?
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要是被太后看到了,她得到的惩罚又该是什么!被他抱在怀里,唯唯诺诺地避开他那炙热的目光。双手也不知往哪放才合适,圈住他的脖子又不是,不圈也不是。
“长……成王……快放我……奴婢下来……”不敢正视他幽黯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完。
成王看着映雪也不说话,他的态度让映雪思绪混乱。虽然他的手掌隔着衣物,却依然能让我感到掌间传来的温度。
腰间一阵阵酥颤,他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些,似要用这种方式向映雪证明的存在。见他不理会,也没有想把她放下的意思,映雪顾不上宫中的身份和宫中的礼教,用手推开他的胸膛,每推一下本来就酸痛的手立马更加加重,眉头不禁紧锁,暗暗咬着牙。
推了几下他还是不愿放开映雪,猛然抬头看见他额头上几滴汗珠流下,一脸痛苦的表情。停住推开他的双手,想到太医说的话,堵在心口的石头一沉,他的伤口!现在的映雪在心里把自己骂得半死,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成王……是不是奴婢伤到了你的伤口?”映雪幽幽开口问道。痛苦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此刻俊朗的容貌显得苍白如纸,汗珠微湿了几丝垂落的黑发。“没事,只要你别乱动就行……”黑瞳暗深的他柔情地望着映雪,忘了伤口的疼痛。
“可是……可是……太医说了,切不可用力使得伤口裂开……”映雪不放心地说道,希望他可以听进我的话。
“不碍事,本王这点痛能忍!”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入映雪心底,堂堂帝王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情,让她不得不感叹,自己何其荣幸,又是何其悲哀。
映雪默默地看着抱着她的这个男人,这个帝王。双手轻轻地环上他的脖子,就这个动作让他怔怔地盯着她,久久移不开。
等他惊醒过来抱着映雪走出长于宫时,映雪才惊恐地反应过来。“成王,奴婢不能出长于宫。”声音细如蚊,我知道我的话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可还是尝试了。
他听到她的话停下脚步,明黄衣袍外的黑色薄纱起舞在清风中。侧头看映雪一眼,再望向前方,似是思索一些问题。
“成王!怎么才来哀家这就急着走啊?仅仅是为了带这丫头走,才来长于宫的吗?”听到太后的声音,映雪下意识地转回头,身后一行人随着太后正慢慢向她们走来。
映雪圈住成王的手紧紧地交叉握住,看着她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成王没有放下映雪,抱着她回身面对着太后。
太后来到跟前停住,直直地盯着映雪,让她无处可匿。嘴角处的冷笑,看得她背脊发凉。
“母后,儿臣本是想去请安的,只是……”
“只是看到她跪在地上你不忍心了,不顾身上的伤,不顾哀家,把她带走了吗?”太后愤愤地说道,却不失端庄。话语间处处带着威严……
太后知道长于宫中发生的事,原来她都看见了。她是故意这样做,暗地里观察她?那为什么知道成王的伤口在抱我时会……她还是选择沉默地等待?
看到成王痛苦的样子,她难道不会心痛吗?眼前的女人难道已经在后宫的争斗中变得“坚不可摧”?为了自己的想法舍弃再多也无所谓吗?
成王轻轻地放下映雪,扶她在怀中。“母后,本王不愿她受到伤害,可母后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映雪的心像落了一拍,为他刚才一句不愿她受到伤害。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竟然让映雪心起涟漪。是动心了吗?那她对百里长安的情算什么?没有!绝对不可能!她只是在成王这里得到感动而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成王!别忘了你是一个帝王,就应该做一个帝王该做的事,你可以给她爱却不可为她舍弃,不然你的爱只会给她带来伤害,给你自己带来痛苦……甚至让雪国……”太后眼眶中泛着泪,训斥着成王。
“可儿臣除了是一个帝王之外还是……”
“对!你不只是个帝王……可你既然成了帝王就要为了雪国走完你已注定的命运!”太后闭上眼一行泪从眼角溢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成王艰难地把身子转向映雪,两手握住她的肩膀,拉近她们间的距离。风干了泪痕,依稀尝尽苦涩滋味。
久久,才松开手,伤口处的鲜红一点一点地扩大。映雪担忧地看着他,他忘记了伤口,忘记了疼痛,转身离去。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心里被这后宫的无奈压得快喘不过气来。正如他的背影,必须用帝王的威严来藏匿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
成王走后,太后让身边的凌嬷嬷带映雪来到蝶瑕宫,蝶瑕宫的摆设虽陈旧了些但还算整齐,只是灰尘的旧积给整个蝶瑕宫隐填一份落魄伤感。
凌嬷嬷只是告诉映雪这是太后的吩咐,将这儿打扫干净,明天早上再带她回长于宫。
末了,凌嬷嬷停下脚步背对着映雪,说了一句话:别怨恨!一旦进了宫,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许多事只有忍啊!这位老嬷嬷陪伴太后半生,岁月的流逝,她的心事又有几人能懂?
嬷嬷走后,映雪看着厚厚的一层层灰,不知该从何下手。这么大的蝶瑕宫她打扫得完吗?天要是暗了下来,这个弃宫中又无灯火,那是不是挺恐怖啊?
现在要抓紧时间才是!一边打扫一边观察这个蝶瑕宫,总感觉不像个弃宫。内殿中的粉色纱幔散落在床沿上,梳妆台的花式倒也十分精致。
“咚!”想走近些瞧个清楚,走到床边时跨出的左脚像踢到了一个东西。
弯下腰看到床底下有一个小木盒,伸手将它勾出,是个花纹独特的紫木盒。拂去表面的一层灰尘,打开后就看到一支流星粉玉钗。
这么美丽的一支钗怎么会放在这里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宫中的是非我惹不起,把钗重新放入盒中塞回原地。
抱着必须在天暗下来之前把蝶瑕宫打扫完的信念,前所未有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在现代的时候,映雪最怕的就是擦桌擦地这些事了。没想到来到这里还是逃不过啊。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蝶瑕宫,一边给自己左揉揉肩右揉揉肩,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砖路上。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她该去哪呢?长于宫是回不去了,那栖雪殿呢?不行……我是万万不能去的,那……她该去哪?
还在我思量着去往何处之际,一颗颗冰凉雨滴打在脸上。雨滴落入池中宛如跳动的音符,只是在为映雪演奏悲伤的旋律罢了。
低着头一路小跑来到凉亭下,用手背轻拭去挂于发丝的雨珠。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只顾着躲雨了。
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呆在这里到了天明再说。静静听着雨滴落入水中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慢慢地心也平静了下来。忽传悠悠古琴声入耳,淅淅沥沥的细雨此时附和在琴声中,似有声却无声。琴声自不远处飘逸而来,沉浸在琴声中被吸引了,追寻琴声至宸锦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