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动容道:“师傅,您的手……”
陌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为清漪拔残片的时候,手掌被割破了。
“不妨事的,我去清洗一下。”
陌宁走后,萃浓道:“小姐,师太总是这么奇怪,分明是关心你,却又装作一副冰冷冷的样子。”
清漪如何不知陌宁面影心软呢。
“师傅就是那个脾气。”
话语虽简单,却含有不可捉摸的幸福之感。
继而补充道:“萃浓,我宁可师傅罚我骂我,也不想她像旁人一样唤我‘二小姐’。”
她又对萃浓说道:“若有一日,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伤心,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但是你断断不可与我生分了。”
清漪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便是这些个人了,由熟悉变成陌路的感觉,清漪这一生都不想感受。
这件事便随着清漪的腿伤而宣告结束。
然而清漪的腿伤是瞒不住沐云霆夫妇的。然而令清漪吃惊的是,王夫人向来疼爱清漪,这次知道清漪受伤之后,却不曾对陌宁说一句重话。
甚至,她还安慰陌宁要放宽了心。
可真真是奇怪呢。
大概是王夫人感念陌宁帮她照顾了清漪这么多年吧。
陌宁又逗留了些许时日,便启程返回了水月庵。清漪依依不舍,把她送到了沧禁的城门口。
二人站在城门上,任由风吹过脸颊,看着城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芜儿,你看那世人,皆是形色匆匆。你可知他们都在忙些什么?”
陌宁此刻脸上有些许怅然,一瞬间,清漪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清漪怎会知晓,或许他们忙于生计,或许他们忙于交友。人人皆有要费心的事情,她不凡一介凡人,如何能够不得而知呢。
因而她回道:“我并不晓得。”
陌宁道:“不论白日里如何忙碌,到了晚间总能与亲人团聚,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可是我孑然一身,只能安居佛寺了此残生了。”
清漪见她语出伤感,大概是聊想到前事了吧。她忙宽慰道:“师傅,你还有我呢。”
陌宁看了清漪一眼,苦笑道:“我平日里待你严苛,你大可不必说出这话来。”
清漪被陌宁这句话噎得一阵脸红。
陌宁性子向来如此,时而直白如利刃,直直插向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时而含蓄如软刀,不经意间又刺痛了人。
清漪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师徒二人便在城楼上站了许久。
只见一个素衣白裳如谪仙,一个青衫绿萝如幽兰。明眸皓齿,长袂飘飘,竟是越发的相似了。
“芜儿,”陌宁唤道。
清漪“嗯”了一声,然而陌宁却再无话了。
这样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持续了很久,久到太阳已经归西,天空泛着浅金色的光。
这二人出来之时阳光正好,却不想已过了这么久了。
“芜儿,这紫陌红尘对人的确有太多的诱惑。我不过来了数日,便生了逗留之心。你一直在水月庵长大,哪里知晓人心有多善变与恶毒。”
的确,人皆有恶念,人心更是不可捉摸。就连涉世未深的清漪都有所感受。
“那灵渊,我晓得你对他动了心。日后若是不再相见倒也罢了,若是再见了,你定要多加小心。人人皆有多重保护色,你展现在你面前的未必便是真面目。芜儿,你万事皆要小心。这里毕竟不比水月庵了。”
这一番话处处为清漪考虑,清漪心下全然都是感动了。
“师傅放心吧,有爹娘庇佑,徒儿不会有事的。”
“也是,有沐将军在,我多少也能安心了。”
陌宁鲜有如此温暖的话语,她是真拿清漪当自己的孩子来对待的了。
清漪想着陌宁孤身一人在水月庵,没有自己陪伴左右,终究是孤独的。便挽留道:“不如师傅留下来吧,我也能长伴师傅身旁,师傅不至于一个人孤独度日。”
陌宁微微一笑,道:“无妨的,你陌染师叔搬回来了。”
陌染,那是萃浓的师傅。萃浓一身的好本事,皆是出自陌染之手。只是她平日里喜欢游荡,甚少待在水月庵里。
清漪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但凡有一人陪伴,陌宁也不至于寂寞了。
陌宁又嘱托了清漪好好保养,腿伤不可轻视。
方才说完,清漪便“哎呀”一声。原是站的久了,腿脚也不听使唤了,尽皆麻木了。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省心。”
虽是责怪,清漪分明感觉到其中包含的宠溺之意。
若有机会,她定要在陌宁膝下好好尽孝,也不算白费了陌宁昔日的教导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