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别墅,简辰陪柳老爷子喝茶下棋,柳老爷子抿一口清茶,就见柳东云一身米色休闲装打着哈欠没个精气神地走来。
“哟,简辰,好久不见,老二怎么样了,去医院了吗?”柳东云又打声哈欠,在棋盘旁坐下,柳老爷子一听到老二两字脸色变青,似乎很是不乐意听到关于柳南风的消息。
“去医院?”简辰被柳东云问懵,这柳南风拳赛后的伤还没好?不,怎么可能,那日在机场还暴打了辽琛一顿,怎么可能没好,在他眼里柳南风可是好得很。
“毁容和断臂这事你也知道他是骗我们的吧,就因为这事,爷爷让佣人把他打了一顿,跪了一天一夜呢,他后边没有去公司吧?”柳东云修长的手指在石板棋桌上敲了敲。
简辰推了推眼镜,细想下来,前几日的确没有见过柳南风,顾秘书每天都抱着急需处理的文件出公司,他以为柳南风只是在江小烟怀里乐不思蜀,没想到……是因为对家人撒了谎而受家法。
“简辰,快,别理他,我们继续下棋。”柳老爷子对柳东云吹胡子瞪眼的,那表情就是个闷气的小老头。简辰不由得笑笑,喝杯茶,笑着让柳东云倒茶,柳东云瞪他一眼,又看柳老爷子的脸色,立马乖乖给他俩倒茶。
柳家后院
辽琛冷着脸,坐在辽准国对面,俩爷子相对无言,只一个劲地抽自己的烟。
“当年的事你少管。”辽准国将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辽琛深吸一口,吐出缭绕烟雾,他此刻的心就像这烟雾一样飘在空中无落脚处,他还是无法接受真相。
“可二爷毕竟让我查当年的事,他想知道这叫江小烟的女孩究竟是不是江一生和柳如梭的孩子,可今天早上我去了A市监狱,柳如梭说那不是他的孩子,还跟我……”
“还说那孩子是柳林的吗!”辽准国拍桌而起,气得满脸通红。辽琛也不甘示弱,手上的茶杯“啪”地砸在紫砂茶盘上。
“你既然知道些什么就该告诉我,为什么当年的事情都要瞒着我你才舒服。”辽琛的脾气很容易急上头,和他这父亲一模一样。
“告诉你了你能怎样,我告诉你,无论你现在是不是找到了那个叫江小烟的女孩,都离她远点,她就是个不祥之物。”
辽准国的话让辽琛此刻摸不着头脑,当年的事情真相是什么样的?江小烟和那叫江一生的女人这样相像,不可能不是江一生的女儿,那她的父亲呢?究竟是谁?难道柳如梭骗了他吗?江小烟并不是柳林的孩子,根本就是他柳如梭的孩子?
可是江小烟的父亲无论是柳如梭还是柳林,这样的关系都摆脱不了与柳南风有着血缘关系的事实!既然无法摆脱,那他还跑来H市证明点什么!
“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我年长他们几岁,他们是同辈。”
“他们是谁?”辽准国气极倒不怒,缓了口气坐下,辽琛看着对面的父亲,眼球血丝密布。
“柳老爷子的儿子柳林,柳二爷子的儿子柳如梭,还有现在岑江酒店的岑福,以及,当年A市市长江崇德的双胞胎,江一生,江一代。”
辽琛一愣,江一生?江一代?江小烟的母亲还有个双生姐妹?还有那岑江酒店的岑福是什么回事?如今的岑江酒店本就是柳林扶持出来的,那么当年四名世家公子小姐又是怎么和这岑福走到一起的呢?
“江崇德当年因为贪污一案被没收了所有财产,他妻子受不了苦,留下江一生和江一代跳楼自杀,当年的事情影响之大,差点将柳家拖垮,柳老爷子就带着柳家搬来H市。之后大概过了一年,听说柳如梭自首入狱,被判了三十年,柳二爷子这才又娶了个年轻女人,人工授精得了个儿子。”
“那岑福呢?”辽琛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辽准国淡看他一眼。
“岑福的父亲以前就是柳家的一个厨子,只是与柳林、柳如梭年龄相仿,所以才在柳家一起生活,也是因此与江一代产生感情。当年他孤身一人留在江一代身边说要照顾江一代一辈子,可没几年就又回了柳家,柳林念及往日兄弟之情,帮他开了间饭店。后来,江一代就因先天心脏病离世了。”
辽准国说到此处,颇有些感慨,眼光深远,往事一幕幕呈现。
“柳如梭很爱江一生,可江一生偏爱柳林,他们的故事太长,长得说不完,况且我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只知道柳林当年与汪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婚后有了柳东云和柳南风,江一生的偏执,害了柳如梭,也害了自己。”
辽琛垂下眼,他此刻无法将柳南风与江小烟的事情告知自己的父亲,这父亲最后也没告诉他江小烟究竟是谁的孩子,但所有都指向柳林和柳如梭,也就是柳南风的父亲和堂叔。
“其实,我至今没有弄清一件事,这江一生和江一代同为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江一生为什么能比江一代多活了近十年,还生了孩子。这事我问过岑福,岑福只说都是他的错,也没有和我说原因,可能是当年有什么突变,才导致江一代死亡。”
辽准国想起江一代,有些黯然,和江一生的朗朗性格不同,江一代很沉默,很安静,两人为双生姐妹,却是两个性格的极端。
辽琛扶额,两人沉默许久。
“爸。”
辽准国一怔,多少年,辽琛没有当面这么喊过他,辽准国转开脸去,眼眶微热。
“柳如梭和我说了,你是因为当年二爷救了我和母亲才追随二爷变成我眼中的叛徒,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辽琛在最后一句话声音哽咽,猝不及防间起了身出门去。辽准国垂着头,喉结上下一动,嘴角不自然地向上挑起。
简辰也不过刚刚与柳老爷子下完一盘棋,辽琛走来恭敬地与柳老爷子打了招呼就要走,简辰立即跟上。辽琛斜瞪他一眼。
“我去墓园。”辽琛走得又快些,简辰顿了顿脚步,又匆匆跟上。
“我也去……看看小爱。”简辰的话让辽琛有丝尴尬,他果然不该和简辰说这话。
两人在花店买了白菊花,简辰看辽琛抱着两束,很是奇怪,这一束是给辽伯母的,可另一束呢?简辰没有多问,这些话问出来应是伤人的。
到了墓园,天色已暗,简辰和辽琛分开走。
简辰站在简爱坟前,蹲身放下花,嘴唇微微一勾,抬手给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擦抹灰尘。
简爱笑起来,总有两个漂亮的小酒窝,眼睛又大又亮,满是青春的味道,干净清澈。和眼前的黑白照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定格下来,无法涂抹,无法刮除。
“小爱,这阵子哥哥有空陪你了,想哥哥了吗?”
“你肯定又会调皮说不想哥哥,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哥哥想你就够了。”
“话说,你在那边不会找男朋友了吧?哥哥改天要是梦到你有男朋友了,肯定要下去把那人揍到十八层地狱去。”
“小爱,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呢?要是柳南风没有让我吃那些药,我每天都还能见到你。”
简辰靠坐在简爱的墓碑旁,用西装袖子一点点擦拭墓碑。擦到黑白照片时,手间颤抖着笑起来,眼泪从眼角溢出。
“以前你总是依靠在我怀里,现在换做我依靠你了,永远不会倒下的,冰冷石块,什么时候我才能还完柳南风的人情躺在你身旁呢?你说?”
“你还是怪哥哥的吧,没有本事救你,不过现在不同了,哥哥也长大了,可以救你了,只是可惜的事哥哥看不到你了,而且哥哥,也救不回自己了。”
低头捂脸,眼泪湿透手心,简辰缩着,缩成一只身体瑟瑟发抖的刺猬。长风吹动他的头发,像黑夜中一坡枯死的草。
爱人,爱人,是要有多爱的人才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带走,爱人,爱人,是要有多被那个人爱才能被那人的灵魂带走。爱人,爱人,还要我有多爱,你才能将我带走。
柳南风站在樟树下,凝着毫无防备,又全身盔甲的简辰,眼睛发热,总也忘不了简爱披头散发发了疯拿花瓶砸他的样子。
究竟他们还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在一起?即使最后简爱恢复心智能和简辰在一起,那他们的关系呢?如此深刻的血缘关系如何摆脱,又如何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墓园停车场,角落的迈巴赫里发出两点隐隐红光,柳南风掸掸烟灰,忍不住咳嗽起来,一直到两支烟熄灭,迈巴赫才亮起车灯扬长离去。
简辰从墓碑旁起身,在衣袖上抹干净浊泪,抖抖身子,大手又不舍地搭上墓碑,眼神柔和。抚摸着这一块属于爱人的冰冷石头,让自己的心脏化作另一块墓碑,陪伴爱人长眠。
长风又荡,简辰那如枯草般的头发被卷得凌乱,风里飘落一滴雨水,打在他眼角。简辰一怔,仰头望去。
“船家来又去,
月色照涟漪,
我站在桥边回望过去只见松灯仍迷离,
时光老去远了年少的我盛妆唱的那一曲,
恍惚桥边又看见你对我笑说你也在这里……”
美国华盛顿,寂静冷清的平屋小院里,头发已至腰际的简爱,随秋千上飘荡在长风中,风扬起眼角泪珠,小嘴开合,优柔地哼着当年小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