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子将手里的帖子送给婉宁,婉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贺家,仔细地想一想,她好像不认识扬州的贺家。
“有没有说什么?”
媳妇子道:“有位秦伍郎中跟着一起过来,说是小姐知晓。”
秦伍是和她一起给李大太太治过病的郎中,怎么会从扬州过来找她,还带来了贺家人。
扬州贺家。
婉宁忽然想到了蒋静瑜说过的,贺家给祖母治过病。
难不成这个贺家,就是蒋静瑜的外祖母家。
婉宁问向那媳妇子,“贺家人呢?”
媳妇子道:“听说小姐没在家,就送上帖子,说要明天来拜会。”
婉宁点了点头。
媳妇子出了门,昆哥看向婉宁,“姐姐准备要回去了?”
婉宁摇摇头,贺家那边不着急,她想多和昆哥说些话。
昆哥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姐,父亲给我买了新的马鞍、马镫,”说着跑过去将一条马鞭握在手里,“还有马鞭,正好配我那匹小马。”
马鞭油亮的,大小也适合昆哥用。
“姐,”昆哥眼睛很亮,“你还没见过我骑马呢,父亲才盘了个庄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
沈四太太和沈氏在说话,沈敬元在京里置办了庄子,就算落户下来,沈氏说起这些年在扬州的事,“还是扬州好,京里的饭食总是吃不惯。”
“庄子上倒是好,”沈四太太笑着道,“庄子上招了长工,你哥哥让人在庄子上开了火,厨娘也是个实诚的,也不见做的精细,就是在灶上煮了大块大块的肉,说是这边讲究这个,你哥哥就看着长工就着馒头一口口地将肉往嘴里塞,还说东家好呢。”
沈氏打着算盘,“哥哥买田地开铺子,定然要忙好一阵子。”
“也没关系,”沈四太太笑着绕着手里的棉线,“要是对昆哥将来好,别说不能明着卖盐,就算不让做生意,老爷也会想办法。昆哥平平安安的,将来婉宁顺顺利利嫁了人,就是我们家最大的福分。”
听着舅母和母亲的话,婉宁和昆哥对视一眼,婉宁笑着拍拍昆哥,“我先陪着母亲将账目算了,然后再跟你去庄子上。”
话音刚落,沈敬元带着人从外面进来,几大箱子的账目都抬进屋,焦无应和几个掌柜的跟在后面。
婉宁走进去看着焦无应几个帮忙盘账。
从泰兴买粮食到京城开铺子,来来回回买茶叶请做壶的师傅,又在常州府买紫砂,大体的账目她是知道一些,到底赚了多少银子还没有算仔细。
屋子里响起了算盘声,婉宁站起身跟着母亲挨个看掌柜算的账目。
昆哥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着急打发身边的小厮,“快去庄子上跟崔二哥说一声,庄子上恐怕是去不了了。”
小厮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下了雪,大雪比杨树花还大,一朵朵地飘下来,站在外面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这个时候如果坐在马车里去庄子上,倒是能看到好景致,可如果站在外面干等,可是要冻够呛。
小厮心里想着一溜烟去了庄子,城门外就看到崔奕廷牵着马站在那里,小厮忙上前将六爷嘱咐的说了。
崔奕廷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厮道:“六爷说,要等着七小姐才能出来,外面又下雪了,崔二爷早些回去吧,家里那边正在打算盘,一时半刻恐怕打不出来。”
姚婉宁帮着看账目?
崔奕廷点点头,“跟你们六爷说一声,还是老地方等着他。”
小厮听了抬起头来,大雪正好落在他鼻尖上,这雪什么时候会停呢。
等小厮走远了,陈宝在一旁惊讶地道:“姚七小姐还要自己算账目……”他听说的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真是少有算账目的,如今姚七小姐已经回到姚家,怎么还要亲自管这些。
陈宝话没说完,只觉得冷冽的目光望过来,他硕大的身躯顿时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然后是二爷清晰的声音,“不管做什么,都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换做旁人撑不起那么大的家。”
陈宝连连点头又站回雪窝子里。
……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热,婉宁捧着暖炉和沈四老爷一起算计明年该拿多少银子买田地,多少银子开铺子。
昆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婉宁看到焦无应手里的账目已经见底,抬起头来看到昆哥正向她这边张望,才走过去和昆哥到外面说话,“怎么了?”
昆哥道:“不是说好了去庄子上。”
婉宁看着外面下起了大雪,“等到哪日天好了再去吧!”
都让人等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又改成了不去。
昆哥眼睛里有几分失落、懊悔的神情。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准备过年,里里外外脚跟不沾地,刚才也没有仔细去看昆哥的神情,现在才看出些端倪,“怎么了?”
昆哥低声道:“我说去庄子上骑马,崔二哥就在外面等着,这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崔奕廷不会一直都在等吧?
这雪都下了好久,庄子上肯定去不成了。
婉宁看向昆哥,“去让人问问,若是还没走,就请进家里来吧!”这样的天气谁也不能在外面站几个时辰,八成是走了。
昆哥顿时欢脱起来,忙去吩咐下人。
一刻钟的功夫,下人呼哧着热气跑回来,“小的去的时候崔二爷还在城外站着呢,现在迎进院子来了。”
婉宁一怔,没想到崔奕廷就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
昆哥穿上氅衣已经去了院子里,婉宁也跟了过去。
压满了雪的园子里,崔奕廷穿着雪貂披风走过来,披风上沾着雪,站在阳光下好像蒸腾着发着雾气似的,再仔细看过去上面是一层半化的冰霜,他抬起头来,眉眼上都沾了雪,细长的眼角好像也被冻住了般,精致的面孔看起来也比往日白皙了许多。
听到脚步声响,崔奕廷抬起头来,眉眼也没动一下,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瞧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园子里跑出一只大白猫,停在崔奕廷身边,仰头看了看崔奕廷,然后“喵”地叫了一声,神气地抖了抖身体,顿时皮毛上的积雪一下子被抖得四散开来,弄了干净,猫儿又舔了舔爪子,然后竖起胡子冲着崔奕廷得意地喊了两声。
雪貂的披风,平日里看起来傲气逼人,如今挂满了抖不掉的冰霜,连只猫看着都嫌弃。
看着那人和那猫,婉宁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园子才扫出一条路,婉宁在上面走,崔奕廷在旁边脚踩在雪上,这样一来,就在她身边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子。
昆哥要去给舅母折花,跟着丫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婉宁停了脚步,“昆哥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婉宁。”清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她是不会想到崔奕廷这样的人可以这样耐着性子,轻着声音说话。
婉宁转过身去。
“我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雪水好像都化进了他的眼睛,在里面成了涓涓细流。
“我知道你持家有道,人又聪慧,”崔奕廷静静地看着婉宁,“可我不是图这个。”
婉宁看着他那认真的面孔,“你在扬州向我家的伙计打听过我们家有没有个姓蒋的亲戚,在泰兴你也向大伯打听过同样的人,现在这个人你找到了没有?”
他的眉眼都沉静着,“我是问过那个人,可是现在不找了。”
婉宁不明白,“为什么?”为了这件事辗转问了沈家又去问姚家,为什么突然又不找了。
崔奕廷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人似曾相识?”
婉宁略微思量,在泰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裴明诏,看到他骑在马上时的样子,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当时没有去追究,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就像她和崔奕廷,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不用太多的解释。
她喜欢的人,应该是踏实稳重,极具责任感的人,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崔奕廷这样有些倨傲,张扬的性子。
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想要离崔奕廷远一些,可是到头来,崔奕廷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了。
就像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只要她向前走,他就在她身边。
婉宁道:“你是觉得谁像……”
崔奕廷摇摇头,“我找那个人,是因为觉得那个人应该在我心里,后来我心里确实有了人,我想我也不必再去找。”
婉宁有些惊讶,他是这样直率的解释,没有遮遮掩掩。
她有自己的主意,又是那种利落的性子,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很快就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她会问他的事,忽然的欢喜,就像一束阳光照在他的眉梢,让他忍不住想要将眉眼都扬起来。
“朝廷要招安海盗抗倭,福建那边不算太平,我听昆哥说,你舅舅准备回扬州顺道要去泉州府看茶园。”
听着崔奕廷的话,婉宁点点头。
崔奕廷道:“最好晚些时候再去,就算有要紧的事也可以让伙计去办。”
招安海盗抗倭?
“海盗肯被招安?”婉宁问出来。
崔奕廷道:“表面上是。”
也就是说,实际上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了,既然崔奕廷让舅舅小心不要去福建,那这件事还真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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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那种暖心的感觉,真不好写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