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似乎确定皇后一定对他带来的消息感兴趣,眉眼俱扬,声音却压的极低,“太子近来频繁出宫,据我的人跟踪发现,他去的竟然都是同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皇后一愣,心中亦是喜悦,想不到他带来的消息是有关太子的,太好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泗水居。”
“泗水居?”
“不错,泗水居。这泗水居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明面上是食楼酒肆,实际却大有来头,而且结交甚广。”
皇后面色一喜,“这么说,你已经查清楚底细了?”
“那是自然,”黑衣人有些骄傲,“纵然他们伪装的很是隐秘,可还是被我查到了,这泗水居背后是异国之人,只是到底是哪一国的,又为何目的盘踞在此,我还不知道。”
“那就尽快查,”皇后急切道,“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哪一国的,如今又是谁的势力?”
黑衣人说是太子常去,皇后自然而然以为是太子的党羽,想不到却是异国的人,那倒是想不通太子与之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毕竟太子本就储君之位在握,没理由勾结外域,若说他勾结朝臣以固太子之位还更合理。
可那他去泗水居干什么?总不会是为吃饭吧。
所以唯有尽快查明,也好早做防范。
“我会的,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想必不出几日便能有消息。”黑衣人胸有成竹一般。
皇后放了心,“那就好,查到了尽快告知本宫。”
“那是自然。你不必为此事太过担忧,若是那太子与异国有牵扯,恰好是扳倒他的机会。”
“我们都明白此理,太子他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怎么会犯这样的错呢?”皇后意味深长道。
黑衣人一顿,“这……”遂看向皇后,“你是说太子与他们或许没有瓜葛,只是去用饭不成?”
他是断然不信的,因为用饭怎会去后堂,据他得到的消息,太子没回去了,可都是秘密去往后院,那里是泗水居的重地,里边儿住的便是泗水居的幕后掌柜。
皇后摇头,“不,本宫怕的是,那异国人不一定是太子笼络到的帮手,而是有别的关系。”
“别的关系?”黑衣人凝眉,对她的话十分不解。
若非利用关系,太子能与别国之人有什么瓜葛?他可是丘池的太子,总不会卖国求荣吧,那卖的可是他的国。
而这也是皇后所不解的,她沉吟着,突然凤眸一亮,“难道会是她?”
“谁?”黑衣人问道。
皇后深深看着他的眸,“你可还记得多年前的虞贵人?”
“虞贵人?”黑衣人显然不记得了。
“就是十九年前,本宫假手于你除掉的虞贵人。”皇后的声音无喜无悲,冷清至极。
可黑衣人却是一震,当年他亲手除掉的人,事隔多年皇后突然提起,他是的确有些想不起来了。
而且也不明白皇后为什么提起那人,所以奇怪的问道,“她不是早就死了吗,皇后为何会突然提及。”
当时皇后在宫中根基不深,没有可用的亲信,这才命人暗中传话给他,命他去做这件事,而他也的确深夜潜入宫中,将那女子除了,至于为什么要杀她,他却没有问过一句。
因为他蛰伏京城为的就是皇后,只要她让做的,他除了遵从,别的没想过。
“她是死了,可本宫突然想到,她便是异域的女子,那泗水居的人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联?”皇后虽然也觉得有些荒谬,可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虞贵人是异国的?”黑衣人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却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已经事隔十九年,若是跟她有关,想为她报仇之类的,何须等到今日?”
“你说的也有理,或许是本宫想的太多了。”皇后像是舒了口气一般。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会尽快查清楚的,你不必为此事烦恼。”黑衣人安抚道。
“嗯。”皇后点头。
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其中的内情,隐情,他都是一无所知的,所以想的简单是正常的。可她却是心内疑云重重。
但是现在,一切还未查明,还没有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说的多了或许反而影响他的判断。而且她也觉着也许是她想的太多,想法太荒谬了。
“时间不早了,宫内不宜久留,你先回去吧。”她委婉的表达了让他离开的意思。
“好,一旦有消息,我便立刻告知于你。”许是因为要分别,黑衣人的声音不由柔和了很多。
皇后点头,“以后还是让人传信吧,你这样贸然进宫,太过危险了。”
“我知道了。”他何尝不知道危险,不过是想借机见她一面而已。
他看着她,“你也一切小心,好好保重。”他退至窗口,飞身而出,她疾步到了窗前,外面已无人影。
静的就像从未有人经过。
皇后呆呆的坐回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如隔世。
她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如果当年她听从他的建议,随他逃走,隐于世间,现在或许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朝朝暮暮常相伴,恩爱无双一对人。
可是世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只要踏上一条路走下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后悔。
欠他的,只能来世再还了。
这一夜,皇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与她跑着,笑着,仿若一切的愁苦都不存在,只可惜是梦就终究会醒。
睁开眼,哪有什么当年,哪有什么无忧无虑,有的只是巍峨的宫殿,和表面恭敬内心漠然的奴才,她依然是皇后,而不是当年的纯真少女。
老嬷嬷仍然恭敬周到的服侍在她左右,亦恢复了老态,行走之间也不再矫健。
皇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心道这老嬷嬷演的可真好,怪不得当年罗氏家主命她随嫁伺候。
说是伺候,不过是为了监视皇后,督促皇后完成罗氏所下达的命令罢了。
所以这老嬷嬷二十多年随侍皇后左右,是皇后的亲信,可却又不是皇后的亲信。因为她始终是忠于罗氏家主,而不是皇后。
早膳过后,皇后半卧在贵妃榻上,老嬷嬷躬身站在一旁,两个宫女为皇后捶腿、喂水果。
“最近宫里妃嫔可都安生?”皇后状似无意的问道。
老嬷嬷会意,立刻禀道,“荣嫔快生了,皇上近来去她那里多了些,严嫔也快临盆,但是皇上似乎对她并不多么热心,还在禁着足呢。”
她捡着重要的说了,那两个宫女是自己人,倒是不用避讳什么。
皇后听了没说什么,继而问道,“那薛宝林呢?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近来还算老实,自从与严嫔闹了那一场之后,便甚少抛头露面了。”
皇后这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倒是识相,没有胡乱折腾。”
“她是个有脑子的。”老嬷嬷说了这一句。
薛宝林与严嫔那场闹剧,当时许多人都看不清,可是后来就都回过味来了。
恐怕是薛宝林的苦肉计呢,一下子就将身怀六甲的严嫔给斗的禁足,她无疑是胜利者。不过却没乘胜追击,或是得意忘形的做别的事,而是悄无声息的收敛了起来。让人挑不出错来。
越是这样,越不是善茬。
“有脑子的可留不得。”皇后面上不动声色,说出的话却暗藏杀机。
“老奴明白,自会寻机。”老嬷嬷轻声应了。
“特别是肚子里。”皇后补充了一句。
老嬷嬷闻言,笑得诡秘,“娘娘放心,每回都赏了避子汤。”
说是赏,实际不过是命人暗下在膳食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无法得孕。
“荣嫔既然快生了,传本宫的话,以后就不必来请安了,好好养胎才是最重要的,太医那边也要关照好,一定要留心着,这怀胎十月,最后关头可是要多加小心的,这肚子里可是龙种,一点都马虎不得的。”皇后交待着,言语间都是关心的样子。
“娘娘放心,老奴早就替娘娘想到了,都会照应到的。”老嬷嬷郂首。
皇后闻言,一脸轻松,坐起来,一旁的宫女慌忙搀她起来。
“嬷嬷办事,本宫是越来越放心了,今儿天色好,外边走走。”
“娘娘想去哪儿?御花园可是开了几株稀罕的花儿,老奴陪娘娘去赏花?”
“去皓月斋。”皇后淡淡的,就像是随口提起。
嬷嬷一愣,“去皓月斋?”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很奇怪吗?”
“老奴愚钝,自然不如娘娘想的深远。”
“什么深远不深远的,晋阳王为国操劳,为皇家奔波,本宫理应去看看晋王妃。”
老嬷嬷附和道,“确实应该,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话虽这样说,可她心中是有些想不透的,晋阳王明明是个劲敌,此次远行离开朝都,应该是除掉他的好机会,可是皇后竟然说不必,说不用她操心,自会有人去拔这颗钉子。
而现在却又要去看晋王妃,难不成是想要拉拢晋阳王?但那本就不是个善茬,岂是好拉拢的,而且他自己都是皇子,岂会无意帝位?
所以在她看来,晋阳王这样的人,只能想法除掉,是不可能拉拢的过来的。
皇后命人备了礼物,便去往皓月斋看望鱼蝶儿。
行至半路,遇到一奴才正捧着汤盅走个迎面。
那奴才本行走的急匆匆,突然看到皇后对面走来,立刻停下脚步,行着跪礼向皇后问安。
“免了。”皇后轻启朱唇,看着那描绘着松雪的汤盅,随口问道,“这着急忙慌的是给哪个主子送汤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