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又不是生离死别!"赵剑灵摸摸眼角,使劲压抑着,想好要笑着走,可是还是想哭。
她转头想看看已经远离的人群,小园一把拉住她:"别回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既然命运选择了自己,她们就会勇敢的面对,绝对不回头。
看着肖晴哭得那么厉害,趴在床上喘不过气,翟玉有些害怕,赶紧去把钟原她们叫过来。
看见钟原,肖晴再也忍不住了,她已经忍了许多天了,这个秘密埋在她心里让她不安,让她愧疚,就像一座山,简直要把她活活压死。
"对不起,对不起..."肖晴抱着钟原的手臂。
"其实那天抽到黑签的是我,小园是替我去的!"
终于说出来了,可是心里的负罪感并没有减轻分毫。
众人全都傻在那里,半晌钟原叹了口,气轻轻安慰她:"没关系,她们都会没事的,一定会平安的。"
这时乐意突然明白过来,这几天向小园奇怪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小混蛋!"她咬着唇,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那个叫向小园的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她不在乎替别人去承受危险,也不在乎替别人去承担责任。她从来都不计较得失,也从来没有想过,付出就要得到什么,甚至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误解。
她真的很笨。可是想到她,乐意就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因为今生能够遇见她。
向小园抓着电话,沉默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喂,你说话啊?你干什么呢?"
听见小园一直不做声,电话那边的程浩大叫起来。
小园咬咬嘴唇:"我最近都不去了,您保重。别总吃泡面,自己做点饭,注意身体。"
程浩听她说最近都不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因为上周的尴尬。
付宪龙无意间的一句话,正中二人的心结。
他们两个的矛盾,几乎全集中在程浩个人的生活态度方面。多少次了,都无法回避,都绕不过去。
程浩第一次产生了想把那些糜烂过往抹去的念头。
第一次知道,生活中的享乐原来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让你得到,也可以让你失去,而且失去的很彻底...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程浩压低声音,不让小园听出他的茫然。
"不知道..."这个问题向小园还真是不知道。
她没有告诉程浩她被抽调到一线的消息,既不想,也不能。
两个人地理上的距离近了,但心里上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向小园与赵剑灵等一大帮抽调来支援一线的工人,全部被安排在一个铁路宾馆里。
最初管得很严,除了上下班,大家连楼门都不能出,后来慢慢好些,他们开始互相走动,还自发组织起来去宾馆的院子里锻炼身体。
对于这种环境,向小园一点都不陌生,除了出来进去被频繁的查体温外,和平日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每天的工作,着实有些痛苦,先不说每天举着体温枪检查着数以千计的人们,每天抬手臂的动作要重复千百次,一天下来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最主要的是天气越来越热,还要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站在进站口的位置。
随着气温的升高,防护服就像一个不透气的罐子把人装进去,汗水把里面的衣衫全都湿透了,三十分钟换班的时候,打开防护服头发都像被水洗了一遍。
赵剑灵和小园一样也守在进站口,但和小园不是一个班组,她主要的任务是维持秩序,监督旅客排队接受检查。
工作就这样按部就班进行着,正常上班,下班,时间一长,一开始的恐慌慢慢淡去,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认识了不少朋友,每天也热热闹闹。
就是见不到钟原她们,只能每天打电话报平安。
吃过晚饭,两个人洗完澡,赵剑灵哼着歌坐在床上梳头发。
她最爱惜自己的长发,不过穿着防护服还留着这么长、这么浓密的头发实在是受罪。
犹豫了几次还是舍不得剪短,只好把头发盘起来。
海藻般的长发加上厚重的防护服,每天都让她苦不堪言,只有下班后洗澡时才能让她有种解脱的感觉。
剑灵在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在夕阳将尽的时候四周的光线都暗下去,只有她的长发反射着亚麻色的光芒,就像她的眼睛,很漂亮很透彻。
"呼..."赵剑灵长出一口气,伸伸懒腰:"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了,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日子也好过。
向小园爬到她的床上,跪坐在她身后。
"灵灵,我给你编辫子吧?"
赵剑灵点点头,把头发都顺在身后,能感觉到小园的手指滑过她发梢的感觉。
小园没有留长发,却很喜欢替别人梳头,赵剑灵的头发那么长,那么漂亮,刚洗过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缕一缕缠绕起来,编成长长的麻花结,然后用一个樱桃发卡别在头顶,再编下一缕。
"小园...你告诉你妈妈来这里了吗?"剑灵突然问道。
小园的手一颤:"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没敢告诉家里,怕他们担心。"
屋里没有开灯,两个女孩不再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只是这样静静的就很好了。
"幸亏还有小园..."
"幸亏还有灵灵..."
谁也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不约而同这样想,还好,还有彼此...
这阵子程浩的日子并不好过,看着手中的销售报表不由深深蹙眉,业绩实在是让人头疼。
要再这么下去,想的问题就不是怎么赚钱,而是该怎样止损了。
公司的大楼里也安静地让人心慌,除了几个重要的业务主管,其他的人也在陆续休假中,项目几乎都停工,只是维持着公司的运转而已。
每天的非典确诊患者和疑似病例不再是几个、十几个,而是几十个,上百个。
程浩叹了口气,揉揉额头,然后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
程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曾几何时,北京的街道也是这样空旷,那时天还很蓝,空气也很新鲜,不会悬浮着微尘颗粒,将城市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灰霾里。
程浩没有开车,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他在街上踱步,看着这蓝天白云,感受着春末的温暖气息,要不是这场传染病,还不曾有时间停下来体会这样的闲散。
在不知不觉间他走到地铁口旁,然后慢慢走进去,毫无目的,只是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进去。
地铁里的人也少的可怜,这在往日简直是不可想象。列车厢里零零星星的人戴着口罩,人与人之间隔着很远,目光都有些呆滞。
想想也能明白,要不是有要事,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愿意乘坐这种封闭的交通工具的。
虽然空座位很多,但是程浩并没有坐下,而是攀着一个扶手站在角落里。
突然想起那时就在这样的车厢里挤满了人,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一手拉着一个拉杆旅行箱,把身子弓起来,想在这片拥挤中给自己腾出一个位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