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从宴会上出来,绕到去了凝阳庭看看成姿。凝阳庭内,郭照在屋内收拾,成姿却还没有回来。
“你们主子她去哪了?”曹植随意地坐在了圆凳上,郭照便过来为他斟茶。
“主子她去了洛芸轩,说是甄少夫人染了风寒,送点心去了。”
“那我便等她回来好了。”曹植走到书房,挑了几本闲书,边看边等着成姿回来。
不过片刻,成姿便进了屋子,她看见曹植,有些惊喜,“你来了?”
曹植点点头,示意郭照下去。
直到郭照离开了屋子,曹植才问,“可是去了嫂嫂那里?”
成姿见他开口就是甄宓,便开起他的玩笑,“要不是因为我去了洛芸轩,你才不会在这里等我。”
曹植搁了书卷,难得见成姿这样逗趣,他也奉陪起来,“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嫌我不够体贴你了?”说罢,就去装模作样地牵成姿的手。
成姿推开他,道:“别胡说,我可不是你夫人,你夫人可是在白溪洲等你的那位。”
曹植笑了,“好好好,不寻你开心了,嫂嫂风寒可好了?”
成姿坐了下来,道:“上茶,我便说与你听。”
曹植立刻为她斟好了茶,还试了试水温。成姿摆摆手,边喝茶边道:“她不在屋内,我并没有见到她。”
曹植立刻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不过既然甄宓可以离开房间,就说明风寒并不严重,他多少也放下了心。
“方才的宴会不欢而散,我便来你这里讨点茶喝。”曹植说着自己的来意。
“潘月在曹丕跟前风头正盛,又孕得一子,宴会怎么会不欢而散了。”
“潘国兵变,被天子毙杀当场,潘月疯了大半。”曹植简单答着。
成姿听闻,十分震惊,她复又想到方才在洛芸轩与潘月匆匆的照面,“奇怪——方才我见到她,她还在找甄少夫人,并没有大难当头的迹象啊。”
“不妙,她怕是想找宓儿的麻烦。”曹植立刻攥紧了拳头,他站起身来,在成姿面前来回踱步,“我必须得去趟洛芸轩。”
“曹植,甄宓有什么麻烦是曹丕该担心的,你这么紧张,是想让别人说闲话吗?”成姿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知道近来曹丕跟曹植的关系十分紧张,她实在担心曹植自己也会惹上大麻烦。
“姿儿,你还不了解我吗?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我可曾在乎过别的?”曹植一口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
“你且等等。”成姿拽住了他,劝他道:“甄宓未必就遇上了麻烦,你这样冒冒失失,若是遇上曹丕,该如何解释?不如等等,若潘月真的对甄宓不善,你再以朋友的身份去帮助,也未尝不可啊。”
成姿句句在理,曹植的焦急终于被按捺下去几分,他回身挥袍坐了下来。
夜渐渐深了,曹操坐在前往许都的马车上,身旁坐着曹丕。
“潘国这件事,丕儿你处理的十分利索。”曹操闭着双目,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念珠。
曹丕没有答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向朦胧的纱帘之外。潘月潘家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他和他的宓儿又可以回到从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生活了。这些天他面对潘月强颜欢笑,实在违心。长久以来,恐怕只有在甄宓面前,他才能做片刻的自己。
“丕儿出神了?”曹操半睁开双目,盯着对面的儿子。
曹丕点点头,答道:“不知道许都皇宫中现在如何了。”
“尽人事,其余就待天命了。”曹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潘国能有今日,都是丕儿你的功劳。”
“儿也只是尽人事罢了。”曹丕谦虚谨慎着。
其实曹操所言不虚,暗算潘国一事的前前后后都是曹丕的想法。自从潘月被汉天子指配给曹丕为妾以来,曹府就多了双盯着的眼睛。曹操生平最厌恶被缚住手脚,他便把除去潘国的任务交给了曹丕。
曹丕命延康打伤了郑显,由是换掉了平日里给潘月诊脉的郎中。新来的郎中罗柴,则是延康的表亲,一心为曹丕办事。曹丕一面假装宠爱潘月,一面吩咐罗柴让潘月误以为自己怀孕。曹丕又借潘月有孕一事向众人提出举办宴饮。潘月为争面子,请求她的父亲潘国登台做客,潘国拗不过女儿,便在这日上了铜雀台。
曹丕早已命人盯住潘国的动向,提前在潘国必经的路上做好了准备。曹丕佯装神秘,跟随曹操拐进一间偏僻的空房。潘国果然中计,出于好奇,他悄悄跟到了空房之外。
曹操和曹丕在屋内谈论起曹操在许都的驻兵。
“埋伏已毕。今日酉时攻进皇宫,即刻擒押天子,举大事。”
这一句被守在外面的潘国听个一清二楚,他立刻顾不得宴会一事,风风火火就骑快马离开了铜雀台,向许都皇宫驰去。
潘国手下也有一股精锐步兵,他调动这些人将许都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就此之前不久,曹操派人向天子通风报信,信说潘国即将造反,建议天子事先布下埋伏,以便一举拿下逆臣潘国。
汉天子刘协将信将疑,但性命攸关,他只好听从曹操安排。
果不其然,潘国带兵进入皇宫,与事先守卫在皇宫中的禁卫厮杀起来。逆臣兵变之名坐定,刘协震怒之下,下令当场诛杀潘国。
载着曹操和曹丕的马车很快就到了许都宫城之外。
马车停下,曹操从马车上利索地跳下,理了理衣袍的下摆,回头对曹丕道:“皇帝已经疑心我们曹氏一族很久了。丕儿,你知道为父对此作何感想吗?”
“还请父亲明示。”
“潘国忠心耿耿,却命丧旦夕之间。”曹操眯起了双眼,盯着一双戏在空中的燕,继续道:“天子防我、猜我、甚至想杀我,可又奈我何?”
曹操笑了,就如一贯的爽朗。
曹丕看着父相的背影,听着上空燕雀的声音,这一天,许都的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