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静静的,甄宓也不知该和曹植说些什么,便也没有硬找话题。
曹植倒还真如曹丕所说,心中惦记着兰皋堂新置的墨宝,此刻正盯着正堂处悬挂的一幅字轴。
“真想叫二哥赏了这幅字给我。”曹植自言自语道。
“子桓似乎很喜爱这幅字,估计未必肯给你。”日前,曹丕得了这幅字轴兴奋不已,立刻卸下了原先的山水画,取而代之。甄宓因此而猜测道。
曹植却是摇摇头,“我倒觉得,如今二哥唯一不肯割爱的只有嫂嫂你。若有人敢向二哥求你,那估计是要丢命的事。”
甄宓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子建愈发能说笑了。”
曹植笑了,转而道:“程邈的字倒是千金难求,二哥定是从他的几个朋友那儿得来的珍宝。”
“你怎就知是程邈的字?”甄宓觉得从这个距离上看,根本看不清字轴落款处那小小的红印。
“猜的。”话音轻浅,曹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甄宓,“看来猜对了。”
甄宓见他如此,知道他是诓她,便也诓他道:“我是不知此字出处的,子建你想依着我的语气判断是行不通的。”
“真是猜的。”曹植一脸无辜,却还是把自己猜测的缘由如实相告:“隶书本就少见,秦隶与汉隶更是大不相同。此字恰是更为少见的秦隶。而能让二哥如此珍视,甚至将其悬于最正中的,必是出自改篆创隶的第一人,程邈。”说完他欲起身核实。
“不必去看了,就是程邈的。”
“嫂嫂适才还说不知?”
“只是为求你的解释罢了。”甄宓也不掩饰。
谈话间,曹丕已是进了屋子,身后跟着端着食盒的丫鬟。
“我若不是知道自己在兰皋堂,还得错以为闯入了谁的府上。”曹丕没想到曹植在屋里,玩笑道。
“二哥这话可亏大了,片刻间嫂嫂就成了我的人。”曹植也随着开起了玩笑。
曹丕假装脸色一沉,故意正色道:“宓儿是我的。”
曹植对甄宓眨了眨眼睛,又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看我就说嘛。
甄宓会意着笑了,虽知曹丕是跟曹植在玩笑,听上去还是心中暖暖。
丫鬟将硕大的食盒放在了三人中间的桌上后,便退下了。
甄宓刚想伸手打开食盒,却被曹丕按住,看向他,竟发现他的脸已然红了。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二哥你就别害羞了。”曹植开起玩笑来是停不住的。
甄宓也笑了,曹丕便松开了手,脸上愈发的绛红。
掀了盖子的一瞬间,甄宓和曹植都愣住了。
硕大的食盒中央,只在第一层陈着一小碗粥。
“二哥你这是虚张声势……”曹植看着可以装下不止四盘菜的食盒,“我还以为会有大餐……”
甄宓小心翼翼的将粥端了出来,置于桌上,仔细端详。白米的粘稠度看上去似是恰到好处,正中央还饰着三枚酸枣。
曹丕接受着二人批判的目光,默默地将银勺递给甄宓。
“看来没我的份儿喽。”
“本就没你的份儿。”曹丕瞥了他一眼,今日一过,这个子建定是要把这件事弄得家喻户晓了。
甄宓尝了一口,嚼起来米粒还是微微发硬的,她还是赞道:“真好。”
“怕你不喜欢,我还特地加上了几枚酸枣。”曹丕见她满意,便放下心来。
她吃出了轻微的酸味,很是可口,即便米粒未熟也是喝了个干净。
看着曹丕心满意足地望着自己,甄宓的心中涌起万千感动。
原来,糟糠夫妻,是这般滋味。
即便生食硬米,难以下咽,只要是你端与我的,我都会全数咽下。
哪怕,你端给我的,是索我命去的毒药。
人世间,总有一瞬的感动,可以去换一生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