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温离空，没有了以往的沉静如水，双眸似是染了墨，漆黑，深邃的没有边际，只有隐隐的疼痛随着眼睑的颤动逐渐地流露出来，越来越浓。

温离空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将所有的疼痛心疼隐藏，素白的手指紧握成拳。许久，才将手中的窗幔拉到底固定在一侧。

温离空单膝跪在床前，俯下身去，将自己的额头贴向寻染沁，原本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庞被压下去一块，又从素白中恢复她原有的样子。

抬起头，胸前的墨发还沾染在寻染沁的颈间，手指颤抖的抚上寻染沁受伤脸上受伤的部位，指腹下面不再平滑温润，只是看着疤痕，就知道伤口很长很深。

顿时心疼的无法呼吸，这样的伤口，又是伤在脸上，宝儿当时该是有多疼？

若是清醒着，她又该是多么的害怕？

宝儿向来都讨厌那种无法施展、束手无策、任人宰割的糟糕的情况。

柔嫩的指腹在疤痕上一寸一寸的来回磨磋，眼中的心疼消失，只剩下能腻死人的宠溺与毫不掩饰的爱意。

脸上伤了，那又怎样？

爱着她的人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会因为脸上伤了就转移甚至放弃她，反而会将这份爱意加深。

他们爱着的，是她的存在，她的笑容，她的古灵精怪，她的傲然自我，她的桀骜不驯，她的优雅高贵，她的不拘一格，她的出尘脱俗，她的一切...

只因为她，是寻染沁。

与他而言，寻染沁只要存在，只要他可以在身边守护，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爱意宠溺不会因为寻染沁的受伤减弱丝毫，但仇恨却会因此拉的更深。

温在涯突然闯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大哥，宝儿怎么样了？"

血凌太难缠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寻雪与血凌，他就立马走向楼上，分开一段日子，他也想寻染沁想的紧。

温离空眉头几不可见的沉了一下，脸上多时无可奈何，总是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

他没有回答温在涯的问题，反而是手指微动，一股清澈的气流似是打向温在涯的方向，只听见哎呦一声，温在涯便已经蹲坐在了地上。

地板上铺就着精细织就的地毯，即便是摔倒了，也丝毫感觉不到痛。

"大哥，我不该打扰到宝儿休息，我知道错了！"温在涯蹲下来不停地看着着自己腿上的关节，一下子没有知觉了。

替自己忿忿不平，大哥出手之前也不知道知会一声，他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进来之前他自然知道寻染沁受伤了，只是因为要见到她了心里开心，一下子忘了会吵到她。

温离空"恩"了一声，冷然的声音道，"你总是这样，下不为例！"

手指随意的一动，穴道解开，温在涯立马揉着自己的腿，不一会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虽然没有灰尘，却将皱褶破开了。

在宝儿的事情上他家大哥真的是不容任何人有任何错误发生，就好比他，总是因为疏忽被大哥惩罚。

每次只要打扰到宝儿，大哥便会点住他的穴道，更有甚者，会将他直接扔出窗外。

温在涯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但他的内心还是很脆弱，总是咆哮者，叫嚣着，大哥完全不是亲哥哥啊！

放轻脚下的动作，轻声来到窗前，虽然他知道寻染沁受伤了，但看到的那一瞬还是震惊了一下。

"宝儿...啊！"叫出寻染沁名字的同时，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左胸处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瞬间，胸口的疼痛即刻传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利器一分为千万，又不断地刺进他的血肉。

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那样的滋味，真真是不好受。

脸上那么明显的疤痕，宝儿当时很疼吧？

温在涯忽然觉得在幕纱城自己离开寻染沁是错误的，若是他跟着，多一个人的注意力，说不定就不会受伤了。

"大哥，宝儿一定很疼吧！"温在涯站在旁边，不忍心看寻染沁的伤口。

温离空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寻染沁柔顺的青丝上抚摸，宝儿的头发柔软，摸在手心里，似是天鹅绒一般的柔软，最易撩拨人心了。

"宝儿平日最怕吃药了，这些日子，苦了她了！"

受伤的时间以来，确实吃了很多苦药，但他们也清楚，那些苦涩的液体，总有个人跟宝儿共同承受着。

温在涯说着，温离空只是将视线放在床榻上安然无声的人儿身上，平日里最怕安静的人，如今一言不发的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呼吸声都缓慢了似的。

温离空心里有一种恐惧，他很害怕，如果有一天，眼前的人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无能为力，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或许，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安静下来的寻染沁，与倦意袭来入睡的她相差很大。

若只是睡着了，偶尔会嘟着嘴巴，又长又弯的睫毛随着呼吸一起颤动，上下来回，在烛光下会形成一圈阴影，甚是好看。

多时会踢被子，从小就有的习惯，他们都曾为她在深夜起身，只为了确保她不会受寒。

"大哥，你坐床沿吧！"温在涯一手伸向一直半跪在床前的温离空，大哥的心思从来都不掩藏，这么多年，他们都知道。

寻染沁知道，独孤笑音也知道，他眼中的爱意那么明显，从小就只对宝儿独特，所有的事情都和独孤笑音两人变着法的宠着，那样没有下限的宠溺之下所压抑着的爱，旁人都可以看的出来。

只是，从很小开始，似乎寻染沁与独孤笑音之间就被一条无形的力量牵连，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羁绊。

可即便是这样，温离空也没有因为寻染沁爱的是别人就减少他的喜欢。

多一个人爱寻染沁，多一个人的保护，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寻染沁更重要了。

跪了许久，温离空的腿已经有些发麻，但还是撑着站了起来，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寻染沁。

"宝儿？"温离空一坐下来，温在涯立马在温离空原先跪的地方单膝跪了下来，近距离的看着寻染沁。

或者说，温离空在地上看着寻染沁，他没有接近的机会。

此刻温离空换了位置，他便有了靠近的机会。

"宝儿？大哥和我来看你了，睡了这么久，你也该醒来了吧！"温在涯在寻染沁耳边轻声说着，眼神中却尽是哀伤。

"大哥，为什么有着我们这么多人的爱，有着那么多人的保护，宝儿的生活依旧被伤痛充斥着？从小到大，被宠爱的也是受伤最多的？"温在涯沉痛的低着头，明明被很多人爱着的。

宝儿应该是最幸福的，他们将所有的爱都贯注到她的身上，一步步看着她的成长，从冰冷小女孩一直成长成一个傲娇的公主，这是在所有人的期盼着完成的。

可宝儿，依旧带着一身的伤，沉积在心里的伤他们无法根治。

但是为什么，有那多人爱却依旧伤痕累累？

温离空没有回答温在涯的话，掩于身后的手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折扇，好似再加大一点力度，折扇就会被捏碎一样。

独孤笑音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温在涯说的那句话。

他也不停地，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爱，他的誓死娇宠保护，他的宝宝还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音？"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不做多想，温离空也知道是独孤笑音回来了。

独孤笑音走进去，温在涯跪在地上，温离空坐于床沿，沉痛压抑的气息，越来越浓，扩散蔓延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独孤笑音如玉的脸上多了些青色的东西，眉眼神情间也可以看出来憔悴劳累，虽然穿着墨色的衣袍，但依旧可以看出其上有着浅浅的褶皱。

被墨玉发冠斜束在脑后的如墨发丝肆意地滑落在一肩，有一种凌乱的美。

不过，寻染沁没有醒着，其他人自然注意不到这样的美。

温离空与温在涯看来，独孤笑音这些日子一定过的特别不好。

宝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救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伤，甚至昏迷这么久，自责与疼痛都会将他撕裂。

事实上，正如两人所想，独孤笑音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自责，他悔恨，他痛恨自己没有强大到可以随意摧毁那些让寻染沁讨厌的东西，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时时刻刻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他恨自己给寻染沁的活动空间太大，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医...

太多太多...

他悔恨的，自责的，恼怒的那么多，爱着的却也只有一个寻染沁而已。

其他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寻染沁进行，若是没有她，不管其余的东西多么的好，或者多么的坏，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音？你去采药了？"温离空又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