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忙低下了头,给秦苏去穿鞋,秦苏哼哼作声:“我这是减肥,你们不懂。”
“减肥”两个字,丫头婆子们虽然不懂,可是从字面上也能猜出意思来。
珊瑚还没说什么,方嬷嬷弹了弹秦苏绣花鞋上的绣鞋,亦哼哼作声:“心减了,身子也减了呗。”
芍药正在外间给常氏与周娴上茶,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道:“芯?什么芯?嬷嬷,我也要瘦一瘦才好,那里的芯,也让我减一减。”
秦苏听方嬷嬷的话,脸色本来要沉,忽然“噗嗤”笑了起来。
周娴见到秦苏的时候,便看着这样笑盈盈的秦苏,雪白的肌肤,宽大的外泡子,头发没挽起,而是长长地披散在背后,几缕碎发在额头摇曳,眉眼都是笑意,说不出的潇洒如意,让周娴生出几分羡艳来,周娴这辈子想不到女子里还有秦苏这样的人,然而,她更想不到的时候,这样的女子,还会活的很好。
不过,活得再好,她也不羡慕,周大小姐如今的理想是坐在展家主妇的座位上,贤良淑德,孝长顺幼,主持中馈,成为展越心里完美的妻子,别人眼里,完美的夫人……
至于秦苏……再美,也嫁过人了,过了花期了,不是?
然而上一次……
周娴想起上次的事情,就感到一阵羞愧袭来,心中也越发纠结黯然,本来能大方说话的她,忽然沉默下来。
常氏看周娴不吱声,不由发愁,若说她这辈子最怕谁,未嫁之前,是嫡母,嫁了之后,是老太太和周清,然而,所有人加起来,都及不上眼前这位,这位不知道是妖还是人变得的女魔头。
可是总不能一直闷葫芦吧,常氏想了想,只得瑟瑟地站起来,垂眸施礼道:“**奶。”
秦苏点了点头,走到对面的榻上,盘腿坐在那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这么晚了,难得你们竟趁夜来?二奶奶没冻坏吧?去,芍药,把我的手炉拿来。”
芍药答应一声,进到里屋了。
常氏忙道:“不用了,我虽然身子弱,倒也顶得住,再说这手炉还没凉呢。”正说着,芍药已经拿过来,递给了常氏,常氏低头一看唬了一跳,周娴给的手炉,不过大户人家常用的,而眼前这个,手纹是用宝玉嵌的,中间则是一个双龙戏珠的雕饰,若是下面凉了,双龙的嘴就闭上,若是温热,则张开。
竟然精巧如斯……
便是宫里头的娘娘也不及吧,早就知道**奶有钱,可是有钱到这种地步,这也太……
在常氏打量那手炉的时候,周娴见秦苏似乎并不介意上次的事情,因此开了口:“**奶,公主的婚事实在太过繁琐,二婶婶这边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左右不过一家人,又有什么的?嫁过来,是正经的婆婆儿媳,所以公主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让你我和二奶奶一起操办她的婚事。”
秦苏听到这话,睫毛忽然颤了颤,却也没吱声,只低头抿茶,碧波荡漾的茶色里,映出自己的脸,是了然如胸的冷笑!
然而再抬眼,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盈盈的笑意,点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事,讲真,上次徐尚宫居然肯替我说话,我也承情的。”
周娴听到秦苏提起上次的事情,不由有些讪讪,这件事不论怎样,是自己的不对,然而却无从解释,于是讷讷道:“春儿那丫头简直疯了,不过在你这里几日,就说是你的丫头,秋儿也是,居然一下把姐姐杀了……**奶,对不起,那日我去的晚,还没来得及搞明白状况,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真真是对不起了……”语气十分诚恳。
常氏听了这话,虽然垂着头,余光里却飘着秦苏。
秦苏仔细盯着周娴的眼眸,见那一泓秋水里,清澈透亮,话里话外,竟是一片真诚,嘴角弯了起来,淡淡道:“没关系的,左右春儿秋儿都死了,这事也算了。”
周娴见秦苏如此说,松了口气,转了话头道:“那**奶,这事你就应了?明儿咱们要去梅花厅,徐尚宫也在,有商有量的,把公主的婚事办好。”
秦苏“嗯”了一声,眯眸打量着周娴。此时正是夜里,四壁都挂着琉璃灯,把周围映照得雪白,灯光从周娴背后发出来,把美人的周边映出一层绒光。
周娴就坐在这样的光里,端正的坐姿,正气的脸,绝色的容,睫毛上似乎会发光一般,眸子里有少女的小心思,可是不讨厌,因为底子是清澈的,一如自己上一世,相信世间可以温柔相待。
“好。”秦苏微笑点头。
……
“小姐果然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有后手。”方嬷嬷待周娴与常氏走后,给秦苏揉着双肩道。
秦苏合眼不答。
“小姐,你觉得他们这是下什么套呢?”方嬷嬷又道。
“我想大概是诬陷小姐偷公主的东西。”芍药把鹅黄香丸塞在枕头里,把床帐放了下来。
方嬷嬷摇头:“如果再弄这么一套,可太简单了些,李氏能做,公主能做,可是姑太太可未必会做,费这么大心思,弄这么一出,不是浪费吗?”
芍药听了这话,嘟着嘴道:“越是简单,越是有效,那个公主是个左性的,若是说小姐偷了皇家东西,一下打杀了,皇上也拿她没法子的。”
方嬷嬷依然不停摇头。
珊瑚端着夜壶进来,在里面放上茉莉花,盖上了盖子,忽见芍药拍着她的肩膀道:“嬷嬷说不对,你说个?”
珊瑚听得怔怔的,忽然笑道:“我不行,我是个老实头儿,学不来这些门道的。”
“你得学。”蓝玉一直木木站着,忽然开口:“否则会像上次那般遭了暗算的。”
珊瑚的脸“腾”地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似的,站起来,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帘子被她甩得厉害,皱褶起了一层层。
“蓝玉姐,别这么说。”芍药似乎有些过意不去道:“那次珊瑚是真真悔了的,你不知道,她哭了好几日,眼睛都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