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敏怔怔的看着那位被传为神人的男子时,他的一个转身却让唐敏立刻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不知是喜还是悲。
"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脑海中,不觉回忆起自己刚刚重生时的场景;那时的她,拥有着一张何其丑陋的面孔,就连小铺的店小二都嚷嚷着要放狗咬她时,那个男人虽然与她并不熟识,却还是伸出援手,送了几个包子给她;这份恩情,是她重生于世时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但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被宸国百姓高歌的不败战神昭王爷...李昭。
李昭?他竟然就是李昭;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吗?
想到这里,唐敏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原本只是凑热闹的心境也随之改变;她要试一试,想要看一看十四年后,世间众人还有没有人记得住她的面孔?
于是就见少女芊芊十指微微拂动、薄如蝉衣的面纱随之轻解,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晶亮的水眸清冷一片,光洁如玉的额头、美若远山的青黛、挺翘圆润的鼻头还有那微微张启带着魅惑笑意的粉唇,一张极其精致的脸颊,一张颠倒众生、堪比星月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李昭坐于骏马之上,脸上虽然带着亲和的笑容,但是那双寒冰似的双眼中却没有一点温度;只是像应付差事似的看着热情的百姓,偶尔稍稍点点头当做是回应,最后,尽数将他们所有热情化成嘴角的一抹嘲弄。
无知的百姓,他们只会将能够为自己带来利益的人看成救世主,想当年,有一个女子也是这样被世人恭维着、敬仰着;可是等到那人香消玉殒后,还有谁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存在过呢?现在的他被视为神明,可保不准哪一天,他也会变成历史的尘埃,从此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李昭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处时,眼角的一瞥让他瞬时如遭雷击;就见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着血红色衣衫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长发就像十几年前一样,随意的披散在腰际和脊背上,任由清冷的风儿扰起发丝,撩起无数勾人心魄的涟漪;熟悉的脸颊,亦如往昔一般,带着睥睨天下的高傲和轻笑,孤寂灿烂的绽放着;过于莹白的脸颊,就像是生长在水塘中的芙蓉花,楚楚动人之间却又带着罂粟花的种子,足可以让人致命;她,就像是生长在悬崖处的牡丹花,高贵大方;又像生长在地狱中的彼岸花,带着死亡的气息和绝望的味道。
一身红衣慕容女,
千万青丝魅无双;
神兵妙算平天下,
功高震主帝王冢。
"白...是,白儿...白儿...?"李昭不敢相信的张嘴呓语,紧握在手中的缰绳也随着他激动颤抖的心情而被攥的更紧。
唐敏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个男人惊愕的神色,清媚的双目渐渐弯起,好似一汪新月似的淡淡盈笑;最后又低头将手中的面纱遮在脸上;转身回眸间,便悄悄走进人海;任由身后那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也毫不回头再看一眼。
十四年后,她慕容白再次重生;当她用将那张已经归为黄土的容颜再一次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时;记住她的人,居然是那个男人;细想一下,在她受人迫害、离开人世时,那个男人有多大?是四岁?还是...五岁?
一路漫步回家,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个男人在看到这张面容时露出的惊讶神色;那双原本冰封的双目中,冰雪正在一点点的融化,化成了雪花悄悄飘落,最后变成了眼底的水雾,慢慢的溢在眼角,似落非落、似滴非滴;俊朗的脸颊,并没有奢华的衣衫而印衬的更为绝丽,反而是那漂亮的脸颊,将锦服反衬的更为高贵;他的皮肤,很白很细,不像行军打仗的军人,反而像朵暖房里的荆棘花,美丽的花朵下,长满了扎手的长刺。
他是李熙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的身上都流着皇室高贵的血液,他们两个,真的很相似。
李昭?昔日那个总是被其他皇子欺负的小个子,谁会知道在十四年后,他能拥有这般成绩。真是一切恍然如梦;脑海中那个俊朗的面容一直和脚底的红衣交错盘旋,唐敏淡笑着轻触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感受着那里温温的热度;她是人,只有人才会有心跳,也只有人,才会追讨回别人欠她的债。
李昭,既然命运让我们在十四年后相遇,那就不必计较对与错,让我们彻底纠缠下去吧!
原本灰蒙蒙的天气因为初阳的升起而变得渐渐明亮;鹅黄色的太阳,就像一颗莹润碧透的蛋黄,挣脱着散发出自己的光亮;这就是生命的奇迹;过去的种种还有谁会追究?还有谁会记得?
十四年前,这些无知的群众也是这样簇拥到街头,想要一瞻慕容白的风采,可是十四年后呢;早就物是人非了;人们,只会看到现实,以前是慕容白护国为民,所以人人敬仰;现在是昭王爷统领天下大军,故而被奉为神明;而唐敏呢?她会用怎样的身姿在历史的青页上留下她的名字?是不是像那颗鹅黄色的蛋黄一样,就算是乌云再厚、大风刮起,也挡不住她想要散发出来的光辉?!也拦不住她一走天下的宏愿。
当那一抹妖红穿过大街、踏过绿草回到药庐时,正午已然降临。
唐敏抬眼看着眼前青色砖石砌成的药庐,恍然又回到的从前;慕容山庄,那个用红砖堆砌起来的深宅大院,不知有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想要进去一观;要知道,天下园林,除了皇帝住的'紫薇宫';外,就属那高贵亦然的慕容山庄最为奢侈迷华;外界传言,慕容山庄因世代出皇后,故而华贵异常;金玉为阶、琉璃为柱、牡丹为景、暖泉为物;春季降至,府中桃花满天、梨花为衬;夏季来临,锦鲤活跃、翠鸟鸣声;秋季霜起,彩蝶扑香,稚兔奔走;冬季雪来,院中四处烟雾袅绕,温泉叮咚;此景应是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可是谁又知道,在这胜过仙境的慕容山庄中,有一条长长巷子;那里四季照不到阳光,空气中永远都有一股发烂的霉味;可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蹒跚的走着,没有一个人扶持,周围安静的只剩下脚步声;那个人儿,没有朋友,因为所有人都说她太聪明,所以没有人敢跟她说话,遇见她都会躲的远远的,害怕心底的秘密会被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看了去;那个人儿,没有亲人;因为她的父母觉得她太冰冷,她不会像妹妹一样撒娇,更不会说那些软诺诺的话;那个人儿没有自我,因为自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是慕容世家的第十代女主,也有可能是宸国未来皇后。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的不再轻易开口讲话,不再随便依赖于身边之人,也不再因为走漆黑的小巷而害怕到哭泣;她开始学会了用一双冰冷的眼眸看待周围所有人;看着那些人因为她的一个蹙眉而害怕到颤抖,看着那些人因为她凌厉的眼神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已经完全习惯别人眼神中的胆怯,更是习惯了那些恭维之词和站在她眼前战战兢兢的身影;慕容山庄中,最有权威的人并不是慕容老爷,而是那个一年到头连话都不说几句的慕容大小姐...慕容白。
那种生活,是何其的苍白;她唐敏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过那种日子;因为慕容白活的太寂寞,太痛苦了。
就在唐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青砖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从药庐中传出来;仔细辩来,应该是瓷器摔破在地上的声音。
也就是这一声尖锐的声音,也将她的思绪再一次带了回来。
是什么东西碎了吗?唐敏想到这里,便加快脚步;可当她快要抬脚迈进药庐时,华籍略带尖锐的嘶吼,传入她的耳内。
"我说过,这东西是祸害;要你扔了它、扔了它!"
颤抖的声音里堆满了害怕和恐惧,好似那要被丢弃的东西是洪水猛兽一样,让人丢之不及;唐敏面无表情的躲在一边,挺直的脊背轻轻的靠在清凉的砖面上,闭眼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因为她很奇怪,为人医者,皆是心平气和的淡薄之士;尤其是对于华籍这样的名医,更是要有清心寡欲的心境;可那声几近扭曲的嘶吼却像一个得了癫狂之症的狂徒发出来一样,让人心底发毛;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华籍这般忌讳,甚至都忘乎身份、大失仪态?
"师傅,这瓶绿琉璃可是你毕生最大的成果,若是扔了岂不可惜?徒儿认为..."
"你少瞎说,你认为你认为,又是你认为;为师说扔就给我扔掉;立刻马上的给我扔掉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