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顿说道：“它的存在时间最多只有半月功夫，这已经是唐方可以做到的极限了，它的组织细胞彻底坏死之前我会送来替代品，注意安排好行程与计划，不要从事有可能露出马脚的行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万一被人知道这位圣皇陛下是一件冒牌货，对于史密斯家族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沃尔顿说的很不客气，却是事实。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不，应该说整个史密斯家族都被绑上唐方的战车。假圣皇事件一旦暴露，唐方的根据地在星盟，最多遭受名誉上的损失，可是他呢？史密斯家族呢？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成为众矢之的，沦为激进派与保守派共同的敌人，被处以极刑。

如果中途跳车，选择揭穿“圣皇陛下”的真面目，且不提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到了，他跟他的家族仍旧无可逃避晨星铸造的报复。

沃尔顿说自己会离开，没有说诺娃也跟着离开。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已经死了，她还在这里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对于他是一种督促，一种帮助，也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

马洛?史密斯感觉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有些迷茫，还有许多恐惧，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该怎么办。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才，外人叫他史密斯家族最有政治前途的文武全才。无论是源于自视甚高，还是外人赞美，都让他有种飘飘然，我心飞扬的感觉，认为只要自己能够努力、认真地对待一件事，很容易做出让人震惊的成绩。

然而时间来到今天，事情演变至此，他才发现自己在面对国际、国内的复杂形势上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渺小。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体会到跟唐舰长比起来，两人的差距有多么大。外人一直以为唐方能够到达今天的高度是运气使然，这只是一方面……而另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唐舰长拥有相应的才能，最终成为希伦贝尔大区最耀眼的新星。

他对他心悦诚服，他对他甘拜下风。

他看着沃尔顿说道：“唐方……没有留话吗，比如告诉我该怎么做。”

沃尔顿摇摇头：“他只是让我告诉你，他相信你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因为人的才能是有弹性的，只有在外力逼迫下才会有最闪耀的表现。”

马洛?史密斯看向冒牌货，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沃尔顿没有久留，说既然货物与留话都已带到，也到了离去的时间，迪拉尔恒星系统正在加快内部建设任务，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果真没有久留，连马洛?史密斯专门准备的晚宴都没有吃，非常干脆地离开达勒姆恒星系统，回归大本营。

目送梦靥号消失在黑暗冰冷的宇宙空间，诺娃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马洛?史密斯望着印在舷窗内壁自己的侧脸，平静说道：“我……好像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助。”

诺娃说道：“唐方让我呆在这里，就是为了协助你处理菲尼克斯帝国的事情。黑5杀掉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挽回损失，才能不堕泰拉家族威名。”

马洛?史密斯听着这些话有些意外，因为这是诺娃第一次讲关于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这位一向挂着冰冷表情，对谁都是一副严肃模样的特工小姐同他一样，都是贵族出身，都有属于贵族的荣耀与骄傲？

“圣皇陛下遇害事件不只是你的疏忽，我也有很大的责任。”

“你这样想最好。因为这有助于你更好地完成唐方交代下的任务。”

她说话还是那么严肃，那么不客气，哪怕双方已经熟稔，不像刚见面时那般各自提防。

作为一名男性，还是一名贵族，他当然不乏绅士风度，没有在意诺娃的直言不讳，笑着说道：“我很怀疑，唐舰长在菲尼克斯帝国的问题上做起甩手掌柜，是不是龙语者那把火……已经烧到屁股了。真叫人心疼……”

诺娃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心疼他？有那份精力……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马洛?史密斯说道：“你就是这么关心别人的吗？真是不够坦率啊。”

诺娃没有说话，继续往前面走去。

………………

马洛?史密斯公开发言抚慰民众后不长时间，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果然出现在媒体镜头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完全不像伯爵大人之前所说仅是受到一些惊吓。

政客们在很多场合喜欢避重就轻，人们并不意外马洛?史密斯的刻意淡化，反而认为现在发生的事情一切正常，圣皇陛下的确有受伤，不过看起来已经痊愈，很多人也就放下心来，觉得有圣皇陛下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这里不是星盟，不是查尔斯联邦，长久的奴化教育与YU民宣传造就了菲尼克斯帝国人民的生活状态。

莫里斯奴把他当成救世主，伟大的贤者，神凰转世之身。普通人里一部分相对聪明的家伙虽然不会这么迂腐，却仍然天真的以为圣皇陛下是一个真心为民的好领袖，只是被下面的利益集团绑架，任何出发点好的政策都被曲解、异化，变成贪官们用来吃拿卡要的尚方宝剑。

是的，这就是菲尼克斯帝国的聪明人阶级……他们从没有想过要推翻亚历山大家族的统治，用自己的双手与大脑选择未来。

有些人最常见的说辞便是，作为一个升斗小民，干好份内工作就好了，至于国家大事，那是皇族与高官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奴化……深入骨髓！这样的人往往自认为聪明、开朗、豁达……实际上，起码在诺娃看来，他们是天底下最愚蠢，最不堪，最丑陋，最卑微，最下贱，最无耻的垃圾！

这样的人，自己都不珍视自己的权益与命运，又怎能奢望别人去尊重他们的权益与命运？这样的人，很可怜，但更可恨！

她实在想不明白，唐方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家伙那么好，那么仁慈，那么温柔。

来到菲尼克斯帝国后，见识到许多人，听过许多声音，她发现自己隐隐理解了弗吉尼亚?亚历山大当初在座天使号时，为什么说起自己的子民那样的轻蔑，那样的不屑。他有足够的理由看不起他们……虽然这是他喜欢看到的局面，是以他为首的皇权集团刻意引导所造成的局面。

在马洛?史密斯出面澄清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身死谣言后，以黑格尔?亚历山大为首的皇子集团以探望父皇为借口，纷纷要求面见圣皇陛下，又或者将父亲接应到自己的领地接受更好的治疗。可是当弗吉尼亚?亚历山大重新出现在媒体前面，告诫全国人民不要被野心家利用，继续、快速地推进改革，打破旧有框架，完善监督体系后，原本孝心满满的皇子们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大话都不敢说一句。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要求皇长子黑格尔?亚历山大起到带头作用，第一个去往军队基层锻炼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结果被对方以处理洛伦斯?亚历山大领地遭遇虫群袭击，需要进行善后工作，他一旦做完这件事便会遵从父皇命令到基层再学习为借口，挂起免战牌，拖延时间。

虽说唐方与龙语者交恶这件事在国际上闹得沸沸扬扬，却对菲尼克斯帝国的政治乱局没有造成多少冲击，毕竟除了马洛?史密斯、诺娃几人外，没人知道圣皇陛下背后站着唐舰长，斯芬克尔、英格丽等人就算有所怀疑，也拿不出直接证据，而洛伦斯?亚历山大领地遇袭，刀锋女王大开杀戒的事情，实实在在对激进派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起码，英格丽?亚历山大也要回家奔丧不是？

激进派的退缩行为并没有让菲尼克斯帝国的社会形势平静太久，洛伦斯?亚历山大举行葬礼的时候，身为兄弟的弗吉尼亚?亚历山大并没有到场吊唁，因为菲尔莫斯恒星系统发生了一件大事------帝国现任财政部长罗伯特?舍伍德的穿梭机在赶往葬礼的路上遭遇未知来历的歹徒袭击，包括家眷在内全员身亡。

财政部长罗伯特?舍伍德作为帝国实权派人物，被看成圣皇陛下铁杆支持者，保守派一号关键人物。他的遇袭令菲尼克斯帝国云谲波诡的政治气氛爆发起惊涛骇浪。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以严厉措辞指出这是帝国野心家集团对新政的公然抵抗行为，因为罗伯特?舍伍德正是负责调查财政部经济秘书井上二雄帮助乔治?**侯爵、斯皮尔?亚历山大亲王等人洗钱、转移资产事件的关键人物。

原本是野心家……现在上升到野心家集团！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号召全体国民团结起来，给予那些将妻子儿女送到朱庇特合众国，却在国内拼命挤占资源，掠夺平民土地、财富的无耻贵族以严苛裁决，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一种殖民行为。

这些人成了殖民者，菲尼克斯帝国成了殖民地，在这片土地生存的人沦为失去家园与土地，任由官员与贵族不停吸血的奴隶与囚徒。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的慷慨陈词点燃了国民的愤怒与仇恨，在本就风雨如晦的社会层面掀起更大规模的动荡。然后是星盟、银鹰团特工的积极配合与引导，反抗运动开始变成革新浪潮，对于井上二雄等人的调查与审判工作也被强制民间化，在改GE委员会的运作下，帝剑卫兵对部分贵族与官员实施抓捕行动不用走程序，也无需进行细致调查，只要将贪官污吏特有的罪名往身上一“刷”，总有适用条例。

游XING、示威、批判、公审、冲击、武断指责、互相揭发……种种乱象化作一股狂风席卷菲尼克斯帝国偏远地区，并以极快速度向最为核心的菲尔莫斯恒星系统蔓延。

不信任情绪在民间发酵，原本用以保护贵族与官员统治，维持社会秩序的法律法规濒临崩溃，大方向上按照圣皇陛下的指示前进，但是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改GE委员会的委员们拥有便宜处置的权力，而委员与委员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如同官场斗争，演变出山头主义与朋党集团，社会生产与生活受到极大影响，连原本高高在上的官员也变得战战兢兢，不敢造次，不敢诉诸武力。

因为谁都知道现在的局势与原来不一样，原来是以皇族为首的权力集团依附在菲尼克斯帝国这颗大树上共同吸血，现在权力集团内部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激进派与保守派必须有一方彻底胜出，才会终结这场纷争。

基层与中坚层的官僚们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变成争斗双方的出气对象与博弈棋子，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从原来的趾高气昂转为委曲求全。

毫无疑问，这助长了帝剑卫兵与改GE委员会的气焰，让原本渴求权力，但是找寻不到上升通道的底层民众获得释放欲望以及报复贪官的机会，以致人心浮躁，很多基层政府机构陷入瘫痪。

激进派人士指责改GE委员会与帝剑卫兵的人曲解了圣皇陛下的表态，令菲尼克斯帝国社会形势变得动荡不堪。

改GE委员会的人有着弗吉尼亚?亚历山大在背后撑腰，针锋相对地呵斥激进派的人，要不是他们放任官员与走狗大肆欺压、凌辱底层民众，积累矛盾与怨恨，又怎么可能吸引民众仇恨的目光，在这种时刻爆发出来。到底是释放民间积怨，化解阶JI矛盾，保住亚历山大家族千秋基业重要，还是勉强维持社会和谐、稳定，让仇恨继续在民间滋生、加剧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