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了好一阵，我才真的沉入到梦境里去，天上在下大雪，好大的雪，雪片如鹅毛般在凛冽北风里面纷扬着翻飞，迅速把整个大地都覆盖成白色，干净明亮，怎么看都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悲伤得想哭。而且我也是真的在梦里哭了，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大地飒飒落着眼泪，眼泪落在雪地里，烧灼出一个一个漆黑的洞，像百孔千疮的疤。

这个梦里面有韩彻，没有赵阳。我问韩彻赵阳在哪里。他不说话。那张冷漠的面孔像千年的岩石一般倾泻出孤独与骄傲。我说韩彻，雪太大了，我快要看不见你了。说完我就醒了，感觉像是被梦里面白茫茫的颜色惊醒的，又冷又怕又慌张。赵阳看见我醒了，爬过来抱住我，说没事，小暖，我在这里。我想跟他说说刚才那个白茫茫的梦，还没说话，猛地听见池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被惊醒，胡乱裹上件外套就奔到池宁那边去，抱着摇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她在哭，疯狂地哭，嘴里言辞含混地说着一些话，我们分不清楚是梦话还是清醒的话。她说雪。下雪了。好大的雪。她说大雪压断了我们家院子外面那棵半枯死的槐树，槐树压塌了我们家的厨房。她说我拼命喊妈妈妈妈却听不见。她挥舞着手脚说怎么办呀家明，怎么办呀。她说家明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池宁闹得动静太大，把隔壁房间的人都闹醒了，有人不耐烦，咚咚咚地敲墙叫我们别吵。池宁不管不顾，挣扎着下床，光着脚就跑到墙边拎起电话听筒拨号，拨了前面几个数字，突然想起没有插卡，便又奔回床边找卡，把卡插进去以后再拨，拨一遍不对，再拨一遍，又拨一遍。我猛地想起我们的电话坏掉了，于是给她披上外套以后就夺掉她手里的听筒把她往床上推。啊呆扶着她钻到自己的被窝里。然后我跟雪艺打开房间走到外面去看，呼的一阵冷风挟着雪花直往我们脖子里灌，赵阳急得直骂，叫我们赶紧回床上呆着，可谁也不肯听他的，他没办法，只好拿了围巾追出来给我们裹上。

真的下雪了。好大雪。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了的一层，白茫茫一片真的好干净。连走廊的栏杆上都已经积起来了。林雪艺脸上有慌张，担心池宁，但动作还是镇定的，她抓着衣服的领子慢慢地走到栏杆边上，一口一口舔着吃积着的雪。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我笑，说小暖，胖子尽胡说，雪哪会有血腥味？雪是凉的，冰的，淡的，干净的，鬼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搞出个血腥味来。小暖，你也来尝一口。

原来昨天晚上金杰人说的半梦半醒的话，林雪艺也听见了。我猜她当时也一定很伤心。我看着在路灯光线里狂飞乱舞的雪花发呆，满耳朵都是北风呼啸的声音，真的一点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