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往外面看的时候,有个穿蓝色背心的男人在路边探着头看我们,张望一下,往前走几步,再转脸张望我们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再回头张望一下,然后,突然掉转方向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一直等他走到面前,我们才恍惚认出,这男人就是之前差点把池宁撞死的那个开拖拉机的师傅。他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正好从外面路过,远远看见我们,觉得像,又不敢认,想想又觉得还是走进来确认一下比较好。
他憨憨地笑着说:还真是你们。大老远看见几个穿军装的,心里还想着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结果还真是这么巧。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他说着,也不等我们回答,转过脸去看着李教官问:你的伤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检查看看?
李教官笑着说没事,说完以后,他的眼睛就亮了,抓住那个师傅的手使劲摇,说大叔,你看,这几个孩子实在走不动了,从这里到学校还有好长一段路,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们找辆车?
男人很为难地站着,说:公交车倒是有,但要走到那边大路上等,运气不好的话得等好长一点时间。别的车恐怕没有,有也不大会愿意停下来载人。我的拖拉机倒是行,就怕路上颠得厉害,你们吃不消坐。
李教官马上回转身问我们:你们自己选,是去等公交车,还是坐大叔的拖拉机?
我怕林雪艺的身体吃不消颠簸,要求等公交车。可是收留我们避雨的那个农家妇人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说最后一班车是五点十分,赶不上了。李教官叹出口气,说:没得选了,师傅,就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吧。
那师傅让我们在前面的路口等一会,他去把拖拉机开出来。我们马上把外套换下来还给妇人,说了好多声谢谢才告别出去。
我走出门,牵住赵阳的手。他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咬着耳朵跟他说这笔账回头一定跟丁力算。他说嗯,你不跟他算我也会跟他算,非把他扔水里去不可!
开拖拉机的师傅在后面车斗里铺了厚厚的麻袋和干稻草给我们坐。我抱着林雪艺靠在一堆稻草里,脑袋顶着脑袋没心没肺就笑出了声音。我说雪艺,这日子,真是作孽。
李教官听见了,没好气地甩给我们一句:作孽也是你们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这次我没有跟他顶嘴,而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头上的纱布还在滴水,血迹被雨水扩散成淡红色的一片。我觉得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有时候我们会恨他恨到咬牙切齿的地步,有时候,却又会觉得很爱他,甚至依赖他。我想着想着就笑起来,是宁静温和的笑,有很深的情感。但是李教官不这样觉得,他被我的目光搞得心里发怵,说顾小暖,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没招你没惹你吧?我对你总的来说还算是不错的吧?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是想扒我的皮还是抽我的筋?顾小暖我告诉你,我要是不能活着回学校,吕连长也会把你碾成粉的你信不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