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珍宝阁出来,杨掌柜便眼前发蒙,甚至两腿一软,再次跌伏在了地上。
一旁的伙计大惊失色,忙扶起了他,“掌柜的!”
杨掌柜哆嗦着抬了抬手,“别说了……快,快抬我去见杨姨娘!”
那伙计连连点头,扶着他便往太师府的方向而去了。
此时站在珍宝阁大厅的安子衿仍是不喜不怒的模样,清清浅浅一般移着步子。
一旁的木槿不解道:“小姐……你都查出了这么多的漏洞了,怎么就这么简单地放过这个杨掌柜了?”
茯苓也是气不过,“是啊!像这种不要脸面的人,打一顿赶出洛阳也算是轻的了!”
安子衿却是对着她二人笑着摇了摇头,“我用暗账的下落相逼,是要逼他狗急跳墙,正好……我也想看看,这珍宝阁后头是谁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自己若是直接惩治了这个杨掌柜倒是解了一时之气,可后头呢?还会再有杨氏的人手混进这里……
再或许,杨氏还不是最终的人,以自己对杨氏的了解,她的目光只不过紧盯着太师府的后宅。
一旁的木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难道杨氏的后面还有人?”
茯苓吃了一惊,“这……这可是夫人的陪嫁铺子,怎么会这么复杂?”
安子衿却没有否认木槿的说辞。
这珍宝阁,之所以被自己这么重视,还有个让自己很不安的因素在里头。
前世季家涉及到一桩私运兵器的罪过,而其中被查获的就是珍宝阁在路上的一批货!
那时候无从取证,根本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珍宝阁这三个字却牢牢地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那时候的自己是借着顾璟的势力,才勉强让季家躲过了那一次的灭顶之灾。
可这事到底还是让季家伤了元气,季涵刚刚接手季家,也是那个时候及时收手,将季家的生意渐渐收拢在晋安,慢慢退出了大周朝皇商的位置。
再后来,季家也就悄无声息了……
那时候,自己忙着替白君佑清理军部的一笔乱账,只是听闻季家家主季涵娶了晋安县丞之女余忆雪,自己也不过是按照旧制送了些贺礼过去。
直到外祖母去世那年,自己为了替白君佑除去一个绊脚石,竟是错过了同外祖母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赶到了晋安,季涵带着娇美识礼的余氏一身孝服站在回廊下回礼,那时候的季家竟像是被白色裹了个透彻……
从自己入手珍宝阁开始,这段记忆便不断浮现在自己眼前,待自己亲厚无比的外祖母竟是死得那般凄凉……
那光景让自己的心里虚弱的厉害,让自己一阵阵地赶到窒息……
“这珍宝阁……”
安子衿没有说完,叹了口气后道:“罢了,随我去挑几支簪子,随后便回府吧。”
茯苓忙点了点头,“也是,大小姐只当做咱们小姐是来挑簪子的,要是没看见簪子……想必又要担心了。”
木槿戳了戳她的额头,“怎的说话?”
茯苓笑了笑,“咱们小姐是志在四方,不容一簪一线绊住了步子的!”
安子衿无奈一笑。
原先自己也认为自己能站在白君佑的身后,甚至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帮扶他是件极了不得的事,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蠢笨不堪……
“走吧,贫嘴。”
安子衿侧过头,望了眼那被自己下令砸了的门,蹙了蹙眉头。
这门总不能就这么破败在这里。
“吩咐下去,将这门……”
一旁垂手侍立的伙计忙上前道:“二小姐您不知道!方才季少爷留了话,这门已经派人去订做了,今晚便送来装上!”
那伙计望着不解的二小姐,极为憨厚地笑了笑,“二小姐不必担心,季少爷说了,这是季家的意思,小人想着季家是二小姐的外家,想必是极疼二小姐的,所以便没有推辞。”
安子衿心里倒是有些惊愕的,季涵同自己……可以说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似乎是一向看不惯自己的作风,如今怎么会出手相助?
兴许是碍于季家的脸面吧?
自己到底是季家的表小姐,更何况……这珍宝阁同季家的生意来往牵扯也大。
安子衿权衡了其中的利弊关系后,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到时候记得回谢了季少爷。”
那伙计忙躬身应了,“二小姐吩咐的是,下人句句记着呢!”
安子衿打量了一番这伙计。
这倒是个心思通透、头脑灵活的人。再然方才跟着杨掌柜走了的定然是他的人手了,而这伙计却是留在了店中,想必可以为自己所用的。
木槿看出了安子衿的意思,忙上前一步问道:“你叫什么?是这里的长工?”
那伙计摸了摸后脑勺,“小人王七,是安家的家奴,因为跟着管事学了点儿皮毛,便被派来珍宝阁打杂……”
茯苓噗嗤一声笑了,“跟着管事学了……怎么学到了这里,竟成了个打杂的?”
王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人蠢笨,杨掌柜总说小人干不得这些个细活……”
安子衿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珍宝阁好好打理,这门的事儿便交给你处置了,到时候来府里回了我。”
说完后安子衿便走向了一旁放簪子的木架子旁,细细挑选了几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和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这才离了珍宝阁,回府而去了。
马车停在了垂花门前,而这时垂花门旁已经候着了几个清桐院的嬷嬷。
一见到安子衿,那几个嬷嬷便疾步走上前来了,“二小姐!大小姐等了您许久了。”
安子衿被木槿扶着下了马车,微微蹙眉道:“怎的?长姐可曾说了找我何事?”
为首的一个嬷嬷忙回道:“听闻是为了大少爷回府的事。”
安子衿眉头一跳。
自己倒是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这个胞弟安子扬这几日是要回府的!
安子扬自从到了进学的年龄便被长姐建议送去了程翰林家的家学,倒是自此甚少回府了。
想到安子扬,安子衿的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子扬是母亲所出的嫡长子,虽说如今才十二岁,可他是不爱读书偏爱习武的!
前世,自己出嫁后,这个胞弟便因为武逆了父亲被逐出安家,竟是还除了族!
自己只当做是自己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可当时自己竟是都不曾下心思去查探这事情的真相。
若说不是被杨氏设计,自己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自己这个弟弟虽说不愿读书,可心思却是纯良的。
从记忆里回过神,安子衿抚了抚发间的一只玉簪,淡淡道:“木槿,带上发簪。”
木槿应了声,同茯苓跟了上去。
清桐院的主院堆满了一大堆的大红色的红木箱子或是杂乱的贺礼同一些珠钗首饰等等。
安子佩指挥着一帮子的丫鬟婆子正在拾掇着自己的院子,她瞥见了匆匆赶来的安子衿,忙迎了上来,“子衿,可算是等到你回来了。”
安子衿掩嘴笑道:“子衿给长姐挑了几支簪子,没料到出了铺子就这个时辰了。”
安子佩指了指几桌子都堆不下的首饰盒,嗔怪道:“你啊,还给我去挑什么首饰?我这里可是堆不下了。”
安子衿拉着她走进了内室,“长姐的这些可都是嫁妆,我挑的不过是平日里戴着的。”
“罢了罢了,下回可不必了。”
安子衿拿过了木槿手中的木匣,“长姐过不了多久便要出嫁了,以后可是没那么多的时日能一起……”
安子佩拥住了她,“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胞妹,我不管嫁去了哪里,都会惦记着你,还有子扬,他以前总是哭喊着要找母亲,没想到这么一晃神,如今倒也大了……”
安子衿见她说着说着便要落泪,忙岔开了话题,“长姐这么急地唤我来,可是子扬那里来了什么信儿?”
安子佩擦了擦眼角,笑道:“的确是,前几日他便来了家信说不日便要归家,今儿是来了确切的消息,说是明日定到。”
这时一个嬷嬷匆匆进了院子,“大小姐,致远阁的宋嬷嬷说是致远阁被老爷交给了杨姨娘管着,她此刻要去长泽院回话……”
那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大小姐的脸色。
府里何人不知大小姐最恨的便是杨氏!可偏偏杨氏这个贵妾的身份在府里也是不可撼动的……
安子衿压了压安子佩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冲动,随后安子衿起身问道:“哦?大少爷的院子如今倒是要去长泽院回话了?”
这嬷嬷虽没有见识过二小姐的厉害,可到底也听闻了二小姐雷厉风行地一系列事件,这时候头低得更下了,“二小姐,老奴只是回话的罢了。”
安子衿冷冽地扫了她一眼,“大小姐让你去办个事而已,你就是这么办的?夫人如今不在了,长姐如母!”
这声音极具震慑力,那嬷嬷额前不断冒着冷汗,“二小姐恕罪!老奴再去一趟就是了……”
安子衿却是又打断了她,“慢着,若是嬷嬷这次去便办成了,那第一次的轻慢又该当何罪?”
清冷的声音让那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再没了之前的底气。
“二小姐恕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