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连更)
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呢,紧接着何又一的短信就发过来了。
而且还一条接着一条地发,锲而不舍……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未读短信,眸子一滞,似是能通过文字想象出何又一生气的样子。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很想你,能不能到医院来?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呢。
——你不要自责了,是我自己倒霉。
看到最后一条时,蔺萌萌的眼眶已经湿漉漉的了。何又一平时不怎么爱发短信,今天居然破天荒一连发了这么多条。
蔺萌萌心下酸楚。
那又怎么样?你们都说我没错,难道我就没错了吗?我终究是造成了眼下的这一大堆事,已经无颜站在你面前了。
她憋着这股劲儿,大胆回复:对不起,我不能回到你身边了。
然后何又一再次打来电话,她没有心思去接,索性关机。
这一关,就感觉世界清静得可怕,心里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何又一丰神俊逸的样子老是浮现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她有些懊恼——不行啊,不能老想着他!我得戒掉他,开始新生活!
嗯,说干就干!蔺萌萌,你可以做到的!只需要从现在开始改变!
只要有所改变,总有一天会不再喜欢他依赖他吧?
从哪里开始改好呢?
她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主意。
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等发觉的时候她已经到了陆斌家楼下。陆斌家和她家隔得非常近,所以小的时候蔺萌萌时常到这儿来玩。
她望着陆斌家的阳台,扯开嗓子喊:“小斌!你在家吗?在家吗?”
没喊多久,就看到栏杆纸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然后便是他的脖子、肩膀、胳膊。
由于奶奶去世不久,他短袖上用回形针固定的白布条赫然在目,他的精神稍有些萎靡,不过神色也没有特别悲戚,男孩子在这方面要隐忍坚强得多。
“萌萌,你怎么来了?”他显然很是吃惊,冰棍都忘了吃。
“我有事要找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啊,现在不是暑假吗。咋啦?”陆斌奇怪地盯着她,心想这疯丫头又想干什么。他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预感没错。蔺萌萌非常淡定地说:“小斌,是朋友的话,明天陪我去蹦极吧。”
“蹦极???你这个恐高的孩纸玩儿蹦极?”陆斌手上的冰棍差点就这么掉下去:“你疯啦??”
“蹦极”这种绝对不会出现在好基友字典里的词汇,怎么突然就有了呢?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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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十方界风景区。
穿着夏季透薄的登山服,脚踩帆布鞋,站在一百米高空之上,迎面迅疾刮来的竹山谷风哗哗作响,陆斌不由得眯了眼,整个人仿佛被掏空。
他艰难地张嘴,风吹的他的嘴型瞬间变了样:
“萌萌,拜托你下次发疯不要拉上我一起好不好?”
蔺萌萌转过头,乌发被吹得跟魔女降世一样乱飘,同样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哀怨可怜:
“当然——是不行的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找你找谁?而且我真的很害怕啊,在这种涅槃重生的时刻,没有你的加持是不行的……”
这条大尾巴狼……陆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慨交友不慎。
什么涅槃重生啊……闹分手麻烦不要失去理智行不?恋爱让女孩智商降至负数这句话果然没错。
他特想吐槽,想说只有你才会想出这种方式,误以为只要去挑战不可能的事就能冲破心理障碍,重获一个全新的自己,然后就不用对何又一痴心绝对了。
眼下他真想一掌拍晕蔺萌萌……但拍她只会把原本就不好使的脑子变得更加不好使,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傻瓜啊。傻瓜。
还偏偏选十方界的蹦极台。这是A市最特别也是最刺激的一个跳台了,架设在东西两座竹山中间,是一座桥,而且是一座透明玻璃桥,百米之下一条小河流过,夏季巅冰融化导致下游水速暴涨,哗哗奔腾声不绝于耳,能够想象走在那桥上对于胆小的人是多大的心理考验。
蔺萌萌抱着赴死的决心踏上那座桥的瞬间,就好像已经去掉了半条命,她基本上是死拽着陆斌的胳膊向前挪的。
“喂,真的要跳啊?你站上来就差不多了吧。”看她小脸苍白的怂样,陆斌都有些不忍心了。
然而蔺萌萌都已经狼狈地无法做表情管理了,还是哆嗦着身子不肯认输:“不、不行……我、我还是要跳……说到……就做到……”
陆斌讪讪,指着前方的跳台,示意工作人员过来帮他们系安全绳,一副我真的懒得管你的口吻道:
“好吧,既然你要作死我也不拦你,我够义气,你跳我就跳。”
两个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走过来,一个帮蔺萌萌穿上救生衣,一个系安全绳索。
蔺萌萌已经害怕得身体僵硬。“大、大哥啊,”她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沙着嗓子问:“有没有速效救心丸之类的,我先吃一点儿……”
工作人员吃了一惊:“你有心脏病吗?有病的不能来玩儿这个项目哦。”
“没有,我、我就是怕……”蔺萌萌缩着身子各种楚楚可怜。
这样又怕又想追求刺激的游客每年都有,工作人员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笑道:
“救心丸我没有,你做好决定就跳吧,放心我们的绳索很牢固的,就是下去之后还会弹起来几次……”
还要弹几次啊……蔺萌萌的小脸已经毫无血色,白得都能直接当纸了。
穿戴完毕后,工作人员牵着她的手,道:“走吧,跟我到跳口上去。”
他刚说完,就又刮来了一阵狂风,竹林刷刷地响,就好像下方妖孽在叫。蔺萌萌双腿发抖,小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费力地往跳台的边缘挪,结果好说歹说,十分钟过去才挪了一米。
这是乌龟爬吗?
工作人员的耐心都要被耗尽了:“妹子,你还是先下去冷静一下吧,想想要不要跳,实在是怕就放弃吧!”
“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先跳哦!”陆斌无奈的扶额。。
蔺萌萌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颤颤巍巍地回头,伸出两根手指摆了个耶的手势,但嘴角明显的抽搐暴露出她此刻内心的剧烈挣扎。
然后她转头对工作人员道:“我要跳。”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打颤。
于是她终于被“拖”到了跳口。现在只要向前跨出半步,人就能掉下去了。
下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小,那么远……
大风吹得她站都站不稳,两只手牢牢抓住栏杆就是不肯撒手,她微微扬起下巴,不想让余光瞥见底下那湍急的白色江流,同时将脑子里恐怖的绳索断裂的想象场景抹去。
“好啦,你可以跳了,给自己倒数三二一跳就行了。”工作人员引导她。
然后蔺萌萌就乖乖地“三二一”了,至于那个“跳”嘛,下了好几次决心都还是没有实际行动。
呃……真想把她一脚踹下去啊……工作人员急地抓头发,他本就不多的头发看起来更稀疏了。
陆斌实在看不过眼,就悄悄给何又一打电话。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在短信中告诉了何又一这件事。何又一要他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周围喧闹劝嚷声中,陆斌的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跟你说,萌萌现在已经疯了……她要涅磐重生,要蹦极,说这是跟你分手的仪式……我是没辙了,她现在还在跳台上犹豫呢……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啊?”
然后好像何又一说了什么,他立马松口气道:
“好好,那你等一下,我把电话给她。”
然后他快速把手机交给蔺萌萌,骗她:
“给,你妈急事找你,快点儿接!”
蔺萌萌已经被眼前空旷的场面吓得七荤八素,她本想拒绝,但看陆斌气闷的脸又不好说出口,只好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拿起电话,哆嗦着问:
“妈啊?”
何又一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还爸呢!你想死是不是,不接我电话挺有种的啊。”
她吓得摈住呼吸,有种挂电话的冲动,然而下一秒何又一就跟猜到了一样补充:“你敢挂电话试试。”
然后她就真不敢了,哼哧着委屈着,最终下了决心似的说:“既然你都打来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吧。”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然后何又一冷道:“你说吧。”他的语气慵懒,好像刚刚睡醒了午觉似的,“我倒想听听你到底有什么说法。”
风吹得头发尖直戳鼻孔,弄得蔺萌萌痒痒得打了个喷嚏,形貌更加狼狈,她试着说话,但被风声淹没,于是她只能尽可能地把声音拉到最大,对着空旷的山谷喊道:
“何又一,你知道吗,我现在站在百米的高空,很害怕,感觉自己真的要挂了……”
说完这话,她又吸了几口混杂着泥土味儿的空气,神智清明多了,眼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氤氲水汽。
“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前一分钟鼻痒得要命,现在又鼻酸得要命,她拼命告诉自己别哭,别哭。身处在玻璃桥这个绝境,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开了个头之后,接下来好像就不那么困难了——
“所以你不要喜欢我了,你喜欢别人去吧,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我要放弃你了,再见!”
不等何又一回答,她就要挂电话,可是她忘了自己的十指都被冻得不灵活了,想要单手关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陆斌的苹果机就从很不巧地从她的掌间脱手而出。
她一慌张,下意识地想要去抓,结果这一抓又没抓对地方,手机反而被向外运动的手肘给撞得更远。
这可是苹果机啊,砸了赔不起啊!!!她急了,忘了害怕,身形向前倾,人就这么突兀地悬空了。
飞……飞出去了……我的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感觉就像在扔石头,总之越下坠速度就越快,那一刻她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脑子一片空白更别提什么破手机了。
陆斌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他新买的手机啊就这么跟蔺萌萌一起掉下去了,目测了下山谷水流,反正无论是磕到石头上还是冲进水里都没法再用了。
“蔺萌萌你这白痴!!!!”
陆斌趴在围栏上大骂,眼神追逐着那急速下落的娇躯,只听得如杀猪般凄厉惨绝的尖叫声瞬间响彻山谷,这声音比先前跳下去的任何一个游客都要大,就跟山野溪畔突然窜出来一大群发情叫嚣的野猴子一样,把后面等着的游客都吓得怔愣起来。
另一头,何又一在她说“再见”后正要争辩,就听到很大的风声,紧接着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声,这声音没有持续几秒钟,最后便是咕噜咕噜的水声响起,手机讯号就此中断。
再拨回去,已经打不通了。这下可好,陆斌和蔺萌萌两人都联系不上了。
“搞什么飞机啊!”他眼中的锋芒如同一把杀猪刀,想扁人的心都有了,“蔺萌萌你居然敢挂我电话!!!你死定了!!”
病房里,安曼萱正殷勤地为他削平果,听见他喊出“蔺萌萌”,一副特别挂心的样子,就分了心,刀尖一划,手指被割出了条血口,生生地疼。
她强作镇定,做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佯装不知:“又一,你在跟谁打电话?”
“还能是谁啊?”何又一心情不好,语气不善:“就蔺萌萌那头猪呗。”
气归气,但两人之间的熟络感特别明显。
安曼萱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表情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何又一蹙眉,正色道:
“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你以后不用每天到医院来了。”再让她这样,他担心蔺萌萌要误会。
安曼萱很不情愿地嘟囔:“那怎么行,你伤成这样谁照顾?”
何又一淡淡道:“我有人照顾。”
他故意在“有人”二字上做了强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