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着严清玄,指着菜篮子道:"家里不是没菜了么?"
"我来吧。"
说罢,他便接过我手中菜篮,另一只手牵着我手,"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我任由他拉着离开家门,身后的街坊只得不欢而散。
谁不知道我相公严清玄生了一副好皮囊,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实际上却...目中无人。
他只同我说话,只对我笑,只对我和颜悦色。旁人若刻意同他搭上几句,他也是目空一切,直接当对方不存在,难免有些得罪人。
原先我并不知道此事,相公一直以我身子太虚为由,不准我离开房间,一月后才许我到门口坐坐。
邻里街坊偶尔会同我聊上几句,问我家世姓名。
相公总会在这时出现在我身后,一脸沉静地说道:"吾妻惜清,乃是原国人士。"
"原国?那怎么来了这儿?"
旁边一位老太太连忙插嘴道:"如今原国乱得不可开交,逃难出来有什么奇怪?"
"您说的是。"严清玄淡淡一笑,便将我带回屋内。
那是相公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但从那以后...
我幽幽盯着他手中菜篮,无奈叹气:"为何你总不同邻里说话?"
"没必要。"
"那什么才叫有必要。"
"除了你..."严清玄低头,垂眸一笑,"其他都没必要。"
脸有些微微泛红,只觉有股热流在体内流动。
我家相公似乎一直都是这般不瘟不火,无悲无喜,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但也说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晚膳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糖醋鱼..."
"哦?"相公狐疑,"怎么想吃这道菜?"
"因为你喜欢。"
我甜甜一笑,兴许偶尔随随相公的口味也不错。却不知,身后的笑眸更浓。
"严家公子、夫人等等!"
邻家一个约莫八岁大的男孩冲上前来,递给我们一壶酒:"今年的第一批桃花酿,娘叫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送酒的孩子名叫阿喜,而酒窖则是严家产业。
诶...至少清玄是这般说的。
我醒来时正好是春天,清玄说要庆祝庆祝,我便寻思着酿制桃花酿。没过几天,他便告诉我此处有严家酒窖,以后我酿什么都可以。
我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在丧失任何记忆的情况下,相公的好让我受宠若惊,同时亦有些抗拒。
清玄小心翼翼接过那酒:"替我谢谢你娘。"
阿喜笑着点头,不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清玄晃了晃手中酒壶:"如何,娘子今晚可愿陪我喝几杯?"
我眨了眨眼:"原来我会喝酒么?"
"不常喝。"
"好吧,浅尝几盅也无妨。"
可到了晚上我就后悔了。
这桃花酿入口香甜,酒味极淡,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脑子就晕乎乎的,伸手指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说:"嘿,相公,你说你叫清玄,我叫惜清,名字怎么这么想象呢?"
手指被温热的大掌握住:"是你不记得了,我的名字,原是娘子所赐。"
"是,是么?"我似乎已有些大舌头。
"是。"不知不觉,我已被他拉入怀中,柔言细语扑打在耳边,"只是娘子不记得了,娘子若记得、若记得就好了..."
我抬头,那深沉的黑眸中碾碎了烛光,一跃一跃的闪烁,竟是如此耀眼,不禁痴迷地抚上他脸颊,缓缓靠近。
"娘子..."不安分的小手再次被他捉住,只听他唉声叹气道,"你若再这般,我今晚就吃了你..."
"吃了我?"我脑子有些不好使,"我又不是糖醋鱼,为何要吃我?"
"哎,真是..."
他无奈叹了口气,将我搂得更紧:"你若记不起来,永远这般也挺好的。"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瞧见他眼中苦涩便觉心里哽得厉害。
"清玄..."
"嗯?"
"我热..."
不由自主地拉扯衣衫,却又换来更长的叹息。
"你就不能乖点儿么?"
他将我横抱到床上,帮我脱下鞋子和外衣,可身子还是热得厉害,忍不住拖住他的手臂道:"为何我脑子晕得这般厉害?"
"娘子..."清玄咬了咬牙,"你再这般,我就走不了了。"
"去哪儿?"我手下用力,狠狠一掐,厉声警告道,"我身子都已好了,你干嘛还去书房睡?"
"清...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眼神有些迟疑,似乎不敢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是让他留下来陪我而已,为何相公的表情会如此震惊?
醉意上头,朦胧双眼。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抚平那眉眼之间的褶皱。直到它渐渐散开,换上一丝温如春风的笑,捉住我的手指放在胸口。有力的心跳,也在顷刻间穿破手掌,直达我内心深处。
我痴迷地看着清玄,只觉他的脸自眼前渐渐放大,还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下一刻,唇瓣便被他擒住,掠城攻池般纠缠。
身子顿时软在他怀中,被他越钳越紧,勒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清玄,疼..."
他缓缓松开我,温和的眼神却突地变得狰狞,霎时冲出门外,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声,而我却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问清玄家里是不是进过贼,清玄却道:"没有贼。"
"嗯?"
"我们家,只有一个会勾人的小淫贼。"
我微微一愣,想了半天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谁。
而后几天,我家相公便时常不在家,也不在酒窖,阿喜的娘便请我去酒窖看看,把今年的第一批桃花酿标价售出。
"清玄没去酒窖?"
"是,好几天没去了。"
可没去酒窖还能去哪儿?
阿喜他娘见我皱眉,连忙拉过我的手腕,悄悄说道:"夫人,虽说老板不是这样的人,但以他的条件倒也不差,你说会不会被哪个狐狸猸子给勾跑了?"
"不、不会吧..."
"可老板从未离开家这么些日子,连酒窖都不去的啊。"
想想阿喜他娘说得也有理,我便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勾引我家相公的小蹄子,无奈心中实在没有人选,只好先往酒窖去。
刚出门,我和阿喜他娘就被个疯子拦住。"这位夫人贵不可言,还命犯桃花,啧啧,真真是天人之命啊!"
我被他蓬头垢面的模样吓了一跳,阿喜娘连忙拉着我逃开:"夫人别理会那傻子,前几日翠红楼的头牌碧玉见他可怜,舍了些碎银子,哪知当天晚上便猝死翠红楼中,您说邪门不邪门?"
阿喜娘苦口婆心地教育我,大致是说这疯子晦气,不能同他接触,不能同情他。
我忍不住回头瞧那疯子一眼,只觉他眸光一闪,灰溜溜地走了。
严家酒窖位于闹市之外,阿喜娘拉着我穿过一片青石板道,才将我领过去,远远便闻见一片酒香。
她今日请我过来,也不过是为着定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