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马背上微哼了一声。
到了傍晚之际,我们终到了南齐的首都大梁。
国都就是国都,城墙高大,气派非凡,热闹异常。我们在一间高大的府弟着停了下来。府前十数仆从列排跪下:"小等侯迎啸王、豫王殿下。"
萧恒唔了一声,回头见我仍然驻足一旁东张西望,又哼了一句。我赶紧回过神来,跟着他进了府内。
一整日的他都不再对我作声,待到用餐时更见尴尬。他屏退了下人,因我名誉是他的贴身僮子,只得站在一旁伺侯。见他缓缓一口口的吃得香,我已觉肌肠辘辘,却也不敢靠过去。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过来!"
我怯怯的上前几步,离他仍是几步之遥。他微哼一声:"坐下,吃饭!"
只得坐了过去,低着头扒饭,见他仍然寂寂无言,不觉鼻头有些酸,泪珠在眶内转了几下,叭哒的已是落在碗中。
耳中听得他一声低叹,一块香菇随筷落入我碗中。
一连几日,萧恒都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除了每日早朝以外,还要到司马厅与各级武官察备、分析和听取各处军机汇总过来的情况。加上他既是南齐政要,又是皇族子弟,更是要随时等着皇上召唤。
我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
自我逃跑不成被追回后,萧恒事后却不曾再提,反倒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该干嘛就干嘛,象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连日来府中下人个个神色惴测,小心翼翼的,瞧向我的眼神极是古怪。其实底下窃窃私语,怀疑王爷是不是断袖之癖。尤其那日无意经过花院,更是听得几名女婢低声偷传,说我是萧恒的贴身男宠,两人每晚都同吃同睡。
我哭笑不得。
也正是因为有了我上次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对于逃跑,我素来有恶名,从刚认识他之际便已经有了经验,尤其上次乌蒙那边的周囚越狱事件,我也插手其中。他已对此相当防备。每日出入必要将我带至身边。
所以,每天凌晨三点多,我便要起床,洗濑过后将自己化妆成一个丑八怪男人,还要伺侯着他洗濑更衣。
四点多就得出府,五点要准时应卯,在皇城午门外与众官侯等早朝。我痛苦不堪,想起要是以前,四点多的时间,我仍还在呼呼大睡的幸福情形,便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所幸痛苦的也不仅止我一人,随身所跟的,还有蔡元吉和几名侍卫。其他各家大人也都带着贴身伺从。
待到大人们进了皇城,我等众下则留在城外等侯。
元吉原是萧恒麾下的一名先锋猛将,因为离命失职,犯下了擅离之罪,本已是下了大牢的,后来因为又探得我的下落,萧恒怒气渐渐的消了,又有众多将士相求情,总算免了他这身罪,连降数级,贬为贴身军士以图效犹。
元吉却对萧恒的处罚毫无怨言,仍是忠心耿耿,死心踏地守着他。
我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在早上的晨风中渐渐没了睡意。见元吉和那几个随从都绷着个脸,武气纠纠,肃然而立。心想,这些人也未免太过严肃了,也不瞧瞧其他随着官老爷的伺从们,哪个不气定神闲,或行走或卧地,或三五成群地聊天,悠游自在得很。
虽然很是羡慕别家大人的宽容,我却依然不敢松懈半点,元吉等人眼光如刀,炬若明烛,别说想脚底抹油了,连累了要靠在马肚子上打个瞌睡都是不行的。
早朝一般约十点左右光景便结束了,萧恒却不一定,他还时不时的要被单独留下议事。有时留得时间更久些,都过了午饭了,才出得来。想来已经在宫中吃得个圆滚满嘴是油了。难为我饥肠辘辘的在风中等着他。
这都不算难捱了,最难受的时,他要应酬交际特别的多,一班高官轮着的请,有时这家摆席,有时那家设宴,他若是应了去,便高高的坐在那主位上,身边围着一大伙人推杯移盏,只有我立一旁瞧着满桌饭菜香,双眼直冒绿火。好在我等都是"贵为!"王府的侍从,另备有酒菜作招待,但仍然要轮着站侯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瞧着满桌佳肴,珍馐美食,干咽垂沫。
尤为可气的是,他这天竟然应那刑部府尚书许段阳之邀,亲自上门赴约。
那许段阳不过是区区一个尚书,位居二品。与萧恒地位之尊遥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按说是难以轮到他请的,偏他有个千金许颜玉,貌美天下,才高八斗,乃名誉满朝的才女,正值十八芳华,待闺未嫁。前来求婚的人自然是一拔一拔的涌来,乐得那许段阳拈须自得,对女儿更加顾惜。
传闻许颜玉对萧恒早已是芳心暗许,还为他写得几首赞诗。这次萧恒乐颠乐颠的赶过来,别不是瞧上人家女儿了吧?我心里直嘀咕。
果然,那酒席还不过半,许段阳便找了些借口,让女儿出来敬酒。意韵不明而言,傻的都明白,他想傍着萧恒这棵大树呢。
听得厅外珠环微响,暗香幽幽。一道纤纤人影逆着光进来,彩带逶迤,袅袅亭亭,往大厅中一站。我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阳光淡淡的印在她身上,如同一轮珠光,映得她更是桃脸生辉,光华熠熠,尤如月中嫦娥临驾,又若碧波凌仙飘逸。
只听她声如黄鹂出谷,娇滴柔媚:"妾身颜玉,见过王爷。王爷金安!"俯身盈盈一拜。光是听声音,我身子都酥了半边,不知萧恒是怎么想的。于是偷偷的溜了他一眼。
萧恒神色不变,只淡淡的点点头:"许小姐请起。"
颜玉粉面通红,娇羞之态难掩,却从仆人手中执起酒壶:"颜玉愿以浅酒一杯,借诗敬客,愿萧王殿下万福安康。"
萧恒点点头,许小姐便盈盈上得几步,玉腕如璧,十指葱葱,颤颤的为他倒上一杯酒。口中轻吟:"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玉壶琼酒将杯进,世上如君有几人。"
"好诗!"萧恒眯起眼,嘴角微勾,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许小姐果然才情出众,非同俗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