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账中，一灯如豆，晃得人影暗黄，此刻正午夜，四下除了鼾声外，更再无其他动静。

笼门一开，蔡元霸便迅速的窜了出来，踮着脚尖奔到狱卒前，弯腰从那队长绑脚处抽出一把短刀。

寒光暴起，队长脖子上立显一条细细的红痕，继尔头一歪，顿然鲜喷涌。我大惊，一声轻呼然已溢出，下意识地立即掩了口。

蔡元霸脸有怒色，瞪了我一眼，警惕地四下张望。见笼囚中似乎有人翻身或梦吃，我整个人都僵立了，生怕他醒来见此状惊呼起。

蔡元霸飞快的轻扑至烛前，扑的一声，灭了那盏灯火。四下顿然一团墨黑。眼前又见闪起几道寒光，血腥气息刹间弥漫。接着一阵细微的瑟瑟声，很快地蔡元霸身影靠近至，一把攥住着我的手，低低的喝了句："走吧。"

我紧张得身子发抖，当下也顾不得再与他计较，低应一声："跟我来！"

一路紧贴着账逢行走，巡逻的队伍来来回回，我们千方百计的不停回避明亮之处，寻那藏身之所，心脏朴朴的激敲似就快自胸间跳出一般。

好在我还算熟悉地形，又因那驻兵已是不多，赶着明日起程与大队重合的喜悦中，备戒有所松懈，总算得予逃出了兵营。

而此时，天已是渐亮。

一夜奔逃，我俩人均已气喘唏唏，疲劳不堪。我身子虚弱，此时更觉胸间闷压异常，却也明白，若被抓回去，可不知得受怎么样的刑罚了。于是咬牙强忍。

蔡元霸比我好不了多少。他在营中时是换了一件狱卒的衣服，牢笼期间却是受了不轻的暗伤，脸色青灰，容颜憔悴。急走一阵突然停下，张口一喷，竟吐了一口鲜血。沥沥地洒在胸前，草上地。

不得已，只好停了下来暂作歇息。

蔡元霸抬头看了看天，皱起眉："天已亮，敌兵定有所知觉，估计快马已出，得想法子避一避。"

我抬头四看，在这一片极辽阔的荒原中，四无人烟，雪水泥泞，污白相间。连树木也不多见一棵。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蔡元霸也似一筹莫展。只过得片刻，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这里四处空旷，敌军很快就要追到的！"

两人立又起程，一口气跑了将近三十来里地，终见丘陵起伏，小山树林。我大喜："这边有山林，咱们正好进去躲一躲。"

蔡元霸皱眉："万万不可，一则这树林太小，难以藏身。二则方圆数十里仅此一林，敌兵必会注意到。"

"那，那要怎么办呀？"我有些担心地问。

一阵悠扬的歌声突然响起，不远处草坡上飘来一团白云。蔡元霸顿时面显喜色。

待行近，那团白云原是一群绵羊。牧羊人坐在马背上，挥着赶羊鞭，嘴里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词，音韵悠长高吭，非常悦耳。

见到我二人头发星乱，神色疲劳，五观面容与当地人又有些不同，那人甚觉奇疑，上得前来，嘴里叽哩呱啦的问了一句，我在骁骑营中接触听得多这种语言，倒也大概听得出他大概意思是问我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这么狼狈。

蔡元霸用骁努话回了他几句。

牧羊人惊疑之心顿去，再与蔡元霸互聊了几句后，更是亲自下马出言相邀。

蔡元霸虚弱的微抬抬手，那人上前轻扶，正要托他上马，蔡元霸刹间色变，双眼戾光暴起，脸呈凶相。手一挥，刀光耀眼，那人毫无防备，促然倒地。

我大叫，正要上前去，却见那牧羊人双手捂着脖子，鲜血从十指间涌出，怎么捂也捂不住。口中嘶嘶作声，神情极是可怖和害怕。

我又惊又怒："你，你怎可杀了他？他明明好心，见你受了伤，还要助你上马。你竟然...你竟然..."心里好生后悔，我干嘛要救他，若不是他，那狱卒便不会死，若不是他，这好心的牧羊人便不会死...

蔡元霸冷笑一声："妇人之仁。我若不杀他，便是我们俩人死了。"

我仍自怒瞪着他，一面的愤然，他又道："敌兵很快就要追来了，若不早些杀了他，查问到就必会是露了我们的行踪。"

当下也不理我，径自上前将那人衣服脱了下来，换了自己的上去，又将那人的脸剁得烂碎，拖进了树林。

见他心肠恨毒，手法残忍，我不寒而栗。当初就该自己人一个逃出来，而不应救了他。这短短的一夜之间，被他是去了六条人命，连好心无害的平民也不放过。

眼下他受了伤，我还有些利用价值，若是脱了险，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我的。要得多加防备。

不一会，蔡元霸已是从树林里出来，手上脸上的血渍也擦得干净。

见我仍然发呆，也不以为意。一跃跳上马背，我一惊，赶紧也要爬上去。却被他一手推了下去，喝道："然已是带你这么远了，你自己好生去吧。就此别过。"

我大怒："你，坏蛋。若不是我你怎么出得来。"

蔡元霸一声冷笑："你我身份如何相同，我乃大周守将，身负重责。若再是拖着你，我们俩人都跑不掉的。眼下各安天命吧！"随即扬马奔跑。

我又气又怒，只得指着他的背影大骂。

却也不敢此地停留多久，拖着两条重如注水的腿，朝着他前往的方向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见不远处河水婉然，未完全的结冰，阳光下潋滟耀眼，风中白桦林沙沙。于时停了下来，稍作歇息。又从身上拿出早已备好的干粮，就着那冰冷的河水，慢慢的咽了下去。

心下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走，要往哪个方向，该如何避过追兵。待吃过干粮，我拍拍手，站起来正欲起步。却听见一旁树林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见大白天的，也不害怕，正好还可以避入树林，见一条小路婉婉，心中一喜。说不定里头还有人家呢。于是进了去。

走了没多远，见树下一匹棕马，瞧着还有些眼熟，再一凝神，那地下躺着的可不是蔡元霸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