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艳阳榕树下,他怒气冲冲,一把将我提起:"可笑姑娘你竟然连七尺昴仗与柳弱蒲质难分,雌雄莫辨!"
秋水翦瞳,寒冰夺魂。
这么说,他似乎知道我是女儿身份,又或者那天他只是恼我将他当作女人,一时气极而随口罢了?
我躲在柜台后翻账本敲算盘,做忙碌状。
其实是不断地偷偷拿眼瞄他。
见他双眼微垂,神色平和,正若无其事的喝茶,根本就不再正眼瞧过来,不象来找麻烦的样子嘛。
应该是巧合遇上的吧?我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看他气质样貌出众,既不同于一般市井流民,又非小器八卦之相。再说没凭没据的,他凭啥说我是个女的?想来也是当时一时之气罢了。
正自盘量着,门外却传来一阵喝骂之声,有东西倾倒在地,继尔哭求声。
好奇是人类最大的共性,坐窗边的食客都扭头瞧去了,室内坐着的也有好几个跟着走出去,却不料都只瞧了一眼,立马就又退了回来。
怎么回事?
忍不住也跟着走了出去。
不看尤自好,这一看让我怒火中烧。
青石板地上凌乱一片,板案翻落,萝筐四倒,满地的蔬果零落。两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在一个青脸男子的指挥下,武气纠纠,兀自掀摊倒箩,那小档两老夫妇正缩于一角,魏魏颤颤,眼内既害怕又无助,可怜巴巴的,正自默默流泪。
分明是恃强凌弱!
我怒气冲冲,正要走出去,身后衣袖一紧,回头,见是一食客。
他藏缩在我身后,小声道:"小公子,此人惹不得,还是少管闲事吧。"
我怒瞪他一眼,心想,这里男人可真是无用之极。虽然不知这对可怜的老夫妇到底得罪了他们什么,但遇这么糟踏法,在场数十男人,竟无一人肯站出来说话。
偏这时刘胜竟也过来拉住我:"公子爷,此人是蔡总兵的公子,还是..."
我大怒,不等他说完,骂道:"堂堂七尺,枉有血性,空作丈夫!"用力甩开他。
夹道一众等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我上前:"住手!"
那两武夫一愣,看了看那青脸男子,停住了手脚。
那男子,锦华服箭笼袖,模约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脸高额骨,吊屑眉,正瞪着一对乌鸡小眼打量着我:"嘿嘿...我道是谁,原来是苏公子呀!"
见他竟然认得我,我不禁微微有些怔忡,冲他拱拱手:"好说,不知这对老夫妇得罪了蔡公子哪处?竟惹得您这般怒火?"
那人斜斜的睇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说:"据闻这两个月来,就数你风头最出了,连那贺朴祯都亲自捧场,嘿嘿...可惜,在这常平,贺朴祯还不在我眼内。"
嗯?怎么这般说话?看来,对我还有些不妥呢,确非善类。
见我不说话,那人又道:"难不成苏公子还要对我蔡某有所指教吗?"语气却极不善。
我暗暗皱眉:"不敢当,只是想问这对老夫妇因何罪于您?若非深仇大恨,还请公子放过他们吧。"
"嘿嘿...苏公子,你可误会蔡某人的一片好意了,我见不得他们一把年纪还要在这风吹雨打的,日晒雨淋的,在给他指一条明路呢。"
我有些气结"公子你扫了他的营生,竟还说这等话?他们然已年迈,纵有再多的不是,还请公子爷宽宏!"
那人收起颜容,冷冷地:"我蔡元霸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评长短。爷今日心情好,且不与计较,你还是退下了的好。"
这时那老妇人带着哭腔插话:"蔡大人,求您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蔡元霸冷然:"大爷可曾为难过你们了?只是想要做个交易罢了,偏生你不知好歹!"
那老者跪着爬过几步:"蔡大人,这东西确实值不得几个钱,但是我秦家列祖传下来,如何能卖给你?还请不要为难小老汉一家罢!"
"这么说来!"蔡元霸道:"你是不愿卖蔡某这个面子喽。"
老汉身子哆嗦了一下。
明白了,蔡元霸看中了秦老汉家中的一件祖传宝贝,要强买强卖。
我说:"蔡大官人,买卖都图个自愿,您就..."话没完,蔡元霸一声暴喝:"大爷这里,几时论到这你小子说话了?"
帚眉倒竖,怒气冲冲。指我着喝骂:"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然已给你三分簿面,竟还在爷面前说三道四,也不打听,爷是什么人!"
好嚣张啊!难怪说不把贺朴祯放在眼里,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不就是一个武官的儿子吗?至于这样?!
却见众人面现惧色,有几个胆小的也都偷偷的走开了。
刘胜见状,赶紧哈着腰迎上去:"蔡大人,真是很对不住,我家掌柜的是外地人,年纪尚轻,又初来常平,还不知蔡大人身份地位,请大人..."
"啪啪!"话音未落,他脸上已挨了两巴掌,五指红印高高的肿了起来。
蔡元霸随从的武夫,踱着步子退回他身后:"你是什么东西?胆跟蔡大人讨情?"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真是蛮不讲理!"
蔡元霸盯着我看了一会,说"不错,我就不讲理。在这常平,我就是理!"
我怒,跺脚恨声:"我就不信这常平的衙门管不了你了!"
"哈哈..."蔡元霸仰天大笑,"你果然是...贺仆祯算得了什么!别说是常平的郡伊,就算是...哼哼...度寒四城,爷怕过谁来着?"
"不过!"他脸上淫晦浮现:"瞧你小子细皮嫩肉的,爷看着有些怜惜,不若...跟了爷,总要比跟那贺朴祯的强得多。"
我冷笑:"蔡大人,你也太抬举你自个了。"
蔡元霸大怒:"臭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腾腾冲上几步:"以为爷的拳头吃素的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