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门在咯吱声中紧紧闭到一起,月思卿顿时感到呼吸都有些沉闷起来。
她想运用灵气反抗,却发现,此时,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心中有些慌乱,但月思卿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反握住夜玄的手腕,低低道:"轻点,好吗?"
"哼!"男人重重哼了一声,随手将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冷眼看她。
"瞧瞧吧,这里喜欢吗?对了,我忘了,这是高贵的兰花女神最讨厌的东西了!"他说着,笑容中含着几分残忍。
月思卿随着他的眼光转目望去,身体不由微微一僵。
这是一所密闭的石殿,那些洒下的光线并非天光,而是顶上悬着的一些碎粒状的夜明珠,苍白的光线漂浮在空气中,一些照不到的地方则折射着幽暗的冷芒,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石殿的阴森。
饶是月思卿见识过大风大浪,面对着这一室的尸骨,也不禁心中骇然。
但到底还是胆大,这股骇然很快就从心里消失了,替代的是她平静的表情。
"夜玄,你不想离开太阳井吗?"
从对方充满怒气的话语中,月思卿不仅知道他没有原主夜玄的记忆,连性格也大相径庭。或者说,这就是原主夜玄的性格,只是在她面前隐匿了吧。而他的只言片语更是让月思卿心有猜测。
她的太阳之息如此浓,加上与银色等人相遇时的种种疑惑也在这一刻浮上心头,让她肯定了一点,太阳圣殿的什么兰花女神和她然必有某种关系,也许就是她的前世吧。
而黑暗圣殿圣尊和兰花女神在一千多年前定有着复杂的感情纠葛,听那人口气,他被关押在太阳井也是兰花女神所算计的。
两人,一人是太阳圣殿的女神,一人是黑暗圣殿的圣尊,他们的身份本不该有所交集,却产生了一段不被世人所容的感情。若是兰花女神一开始打的就是囚禁圣尊的主意,演了这场戏,那这圣尊当真是身心俱伤啊!
也难怪他会如此了...月思卿悄悄观察已经坐到台阶上方椅子内的男人。那张椅子完全用人头骨串连起来的,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慑着阴冷的光芒,令人后背发寒。
男人随意坐在上面,深邃邪肆的眼眸冷厉地盯过来,含着极深的怨恨。
月思卿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管她承不承认自己是不是兰花女神,现在看来,那人已将满腔的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怎么办?想要走温情攻势恐怕不可能了...毕竟,那不是她的夜玄。
月思卿想着的同时,嘴角的笑意淡了去,看向骷髅椅上男人的眼光也锐利了几丝。
"你知道的,我体内的太阳之息足够打开太阳井的封印。我放你出去。"交易是最好的办法。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嘴角勾起冷冷的讽笑:"在我的地盘,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以为你落在我手中,我没有办法出去?只不过,我喜欢这地方,有你陪伴,我何尝不是更满意呢?"
说完,他怪笑起来。
月思卿轻轻拧了眉头,待他笑声渐渐低了,她才柔声说道:"夜玄,这里虽好,可莫要忘了你的大业。你被关在这里,黑暗圣殿怎么办?你的属下怎么办?你要任他们在外头被太阳圣殿,被白罗欺凌吗?"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极了轻柔的哄骗:"你再不出去的话,你所有的亲信都要被太阳圣殿剿灭了,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敌人残忍地屠尽吗?"
她每说一句,高座上男人的脸色便变了数分。
待她全部说完后,"夜玄"的脸色已变得无比难看。
"咯吱!"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随后一阵稀里哗啦,"夜玄"所坐的骷髅椅自己裂开了,没见得男人用什么大力,所有的骷髅头一瞬间碎成了粉末,洒在了阶上。
男人冷沉着脸,迈着健长的步伐,缓缓走下阶来。
被他毒蛇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月思卿感到一丝不适,转开眼神。但下一刻,下巴处传来拧力,她被迫着与那双冷得没有温度的双眼对峙。
"兰花女神,你良心发现了?"出口的便是倍含嘲讽的声音。
月思卿咬了咬唇,刚欲回答,下巴一紧,"夜玄"的脸已危险地靠近,凉凉的气息打在她脸上:"你还关心我的属下们?他们不是被你害得差不多了?"
"不是我!"月思卿心里一紧,想也不想甩出一句,凤眸也死死盯住男人。
她没做过的事情,自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否认!
"不是你,那是谁?"随着最后一个"谁"字落音,"嘶"的一声在空气中划响,紧接着月思卿便感到身体一凉。
心底一寒,月思卿慌抬头望向"夜玄",胀得双颊红透,清喝:"你干什么!"
害怕么?有一点。羞辱么?也有一点。可此时此刻的月思卿感到的更多是心痛。
男人的声音嘶哑狠厉了几分:"说,白罗这样对过你几次!"
近处,他的双眼已布满血红。
无用功之后,她直视着男人的双眼,恨恨道:"我不认识白罗,他和我没任何关系!把你的手拿开!"
"没关系?不是为了他,你至于这样对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假情假意吧?"男人根本没移开手,反倒越发用力了,狠声问道。
月思卿轻吸一口凉气。
男人的舌却带着一丝贪恋直闯进来。
"该死的奴,你只配做我的奴!"
从来她都没有怕过什么,可这一次,她怕了。
不是怕会被人施暴,而是怕施暴的人是他。
纵然他不是她的夜玄,可她心里清楚,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她从心理上如何接受得了最爱的人对自己这般羞辱?而且,以后的以后,她又怎么去面对那个夜玄?
"夜玄,别逼我恨你!"她只能说出这一句了。
撑在她身上的"夜玄"闻言一滞,抬头看时,便瞧见她满面泪水。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可那只是瞬间。随后,男人镇定下来,冷冷道:"装?你还装?"
"我再说一遍,你如果再不放开我的话,永生永世,我都无法原谅你。"说完,月思卿闭上了双眼,再不理会的模样。
"装什么纯洁!""夜玄"嗤笑一声,双手在她胸前紧紧拧了几把。
就在月思卿以为自己真的完了时,男人却已收了手,冷冷站了起来。
"你没资格让我碰!"
坐在椅子上,"夜玄"眯眼看着月思卿。
月思卿从契约空间里随手取了件黑袍将自己全身上下裹住,并不为夜玄的话动怒。她宁愿相信,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话,惧那永生永世才会收手。
"我放你出去。"月思卿内心已平静了不少,再次提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想耽搁太久。
"夜玄"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右手冲石殿外招了一招。
月思卿本能地朝那边看去,就见两团黑色影子快速吹了过来,阴笑声不绝于耳,同时一具尸体被抛到了阶下。
月思卿定睛一看,那人年纪不大,穿着白色长袍,不是他们一批来的圣殿学生又是谁呢?
她思忖片刻,伸手就想将那尸体扶起来。
只不过黑色影子的速度比她更快,拉出一条笔直的黑线,直接割向尸体的脑袋。
"砰"的一声,热热的液体溅了出来。
月思卿急忙转开眼,避过这血腥的一面。
"圣尊大人,请享用。"谄媚的声音随即响起。
月思卿心中"咯噔"一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立即扭头,看到的便是其中一团黑色影子中探出的两截森森臂骨,细而坚硬,咔嚓直响。那连着臂骨的十根指骨正捧着一个透明的杯盏,杯里盛着腥红的液体。
扫了眼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再嗅着鼻端浓浓的血腥味,月思卿如何不明白那杯中液体是什么?托口就喊:"等等!"
"夜玄"闻言动作一滞,挑起眉,冷冷看着她。
"不可以喝它!"月思卿伸手指向他手里的杯子,摇了摇头,声音坚定。
"夜玄"笑出声,眼底掠过一抹讥诮,轻轻摇晃了下杯盏,声音淡淡:"为什么?"
"那是血!"而且是死人的血!月思卿眉头紧皱。饮用鲜血...虽然在这满是骷髅的密室内并没有多少大惊小怪,但她如何能目睹那个优雅从容的男子做这样恶心的事情?
那人又是轻轻一笑,说道:"正是鲜血才好喝,兰花女神,你要不要来点?"
月思卿心头微颤,声音却厉了几分:"我说了不能喝!"
她说完,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几个健步便跃到了高阶上,竟是一把攥住男人的腕。
实在是,她见不得这场面,尤其是想到刚才这男人居然还强吻自己,她更觉得胃里一阵痉了了挛。
看着她紧抓着自己的修长五指,又打量了下她紧张的面容,"夜玄"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还跟当年一样?这么讨厌?"
"你又打算来惑我么?"
满脸的委屈让女子越发显得娇怜。"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定了定心神,她沉吟着开口:"夜玄,我和你说真的呢,早点出去,以免被白罗发现..."
"做奴也能将你留在我身边,是不是?""夜玄"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漠然无波地望着她。
月思卿还想说什么,"夜玄"已放开了她,缓步迈下阶,望着满室骷髅,阴沉地说道:"太阳井是我的地盘,就算是白罗也没胆量下来!我就是这儿的主人,敢擅闯者,都是一个字:死!我不会离开太阳井的!而你..."
他回过头,沉沉地望着月思卿,道:"也将永远在这儿陪我!"
月思卿默然不语。
这儿的空间不知被他加了什么禁机,让她使不出半分灵气,知道自己想逃估计不可能,只有耐心等待机会了。
两人这样对峙许久,月思卿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
一路而来,她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加上刚才硬生生毁灭了蓝灵二级升级的契机,现在的她,身体几乎被掏空了。
灵气可以用丹药补,但体力却要需睡眠。
思忖片刻,她终是撑不住了,冲"夜说道:"既然你打算让我在这陪你,那我现在困了,可以在这休息一下吗?在哪休息?"
她一面说,一面用余光打量四周,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你在这只是一个奴隶!还要我给你提供床榻让你睡觉?""夜玄"见她如此,忍不住一字一字提醒道,充满了讽刺。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她留在这里只是个地位下贱的奴隶,哪曾有资格喊困!
"我很累,真的好累!"月思卿犹如没听到他的话,伸手掩住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我这可没床。""夜玄"看到她水眸时,本想喝斥的话音一变,淡淡的嗓音染上几分戏谑,"你若真想睡,那就在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她,走回石阶。
地上全是骷髅头身,由于尸骨特点,最多交错两三个,轻轻一碰便会翻滚开来,所以这儿腾不出一块完整的空地来。
夜玄以为月思卿不可能做到,毕竟当年的她可是最不喜这些东西了。但他想错了,因为很快,月思卿便走向墙角骷髅较少的一块地儿,自然坐下,将一头长发随意挽了几道,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是的,她确实不喜与这些白骨为伴,可是,并不代表她害怕。
从生死线上走过来的人,她还怕什么呢?
许是真的太累,又许是心里对"夜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提防,她竟然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香甜的呼吸便均匀地分布在整间密室。
"夜玄"一脸阴沉地坐在高阶上的骷髅椅上,脸色不善地望着这边,待看到女子安安静静地睡着,长长的眼睫还在轻轻颤动,他的脸色便怪异起来。
复杂的神情跳跃了几下,他缓缓起身,重又下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脚下无声。
这时,女子秀美的眉头挑动了几下:"夜玄..."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但开头那个称呼却是不会有错。
"夜玄"身子微震,站在原地没有继续。
"小东西,你害得我好苦..."
这一千多年来,他怒过,气过,恨过,痛过,伤过,绝望过,怀疑过,无数种情绪造就了现在这样冷酷嗜血的他。
可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令他在太阳井内恨怨过无数遍的小冤家时,他自以为硬得如铁石的心肠也动摇了。
似乎,见到这样的她,这么多年的暗无天日也算不了什么...
而且,在他心中,不也是无数遍地推翻过当初的猜测吗?不管是不忍还是不敢去接受,他宁愿白罗的话都是谎言,卿儿从没有利用过他的感情,太阳井一事也都是白罗一手策划。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此刻将心尖上的珍宝紧紧拥在怀中,什么都不愿去信。
"圣尊!"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夜玄"面色一怔,抬起头,目视着出现在面前的一道黑色影子,沉声道:"说。"
黑影冷声道:"圣尊大人,兰花女神不能留!"
他话一说完,"夜玄"的脸色便完全变了。
"什么意思?"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声线变得多么冰冷和充满怒气了。
黑影并未被他的话吓退去,而是以沉着的声调说道:"圣尊可是忘了当年的教训了?如果不是兰花女神给您喂下剧毒,又诱您走进太阳圣殿的天罗地网阵,您又怎么会上千年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
"夜玄"紧抱女子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清晰可见手背上一条条暴起的青筋。那张俊美冷毅的脸庞上也挣扎着痛苦。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啊,再次挤入脑海。
"唔..."许是男人双臂的力量骤然变强,怀里的月思卿有些不舒适地皱起眉头,轻哼一声。
"夜玄"低头看了她一眼,手臂放松,但面庞却笼上一层复杂的光芒。
黑影继续说道:"圣尊,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白罗都没曾来过太阳井,惧的不就是您那可怖的实力吗?虽然太阳井被封印起来,但实则除了那一层封印外,这儿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归他管。可现在,兰花女神突然来了,这么多年不来,现在来了,说得过去吗?"
"继续。""夜玄"薄唇轻吐,淡漠开口。
黑影低叹一声,他伴着主子这么多年,何尝不了解他的心思?他早已知道可能会有的后果,却不愿去面对。
生活在黑暗太阳井内的主子心性残忍冷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令他动容的事情。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非说不可:"圣尊心里比属下还要清楚,您是白罗心头的刺,他做梦都想拔去您。可是,如今,圣尊在太阳井内恢复了当年的巅峰,除了不能破印外,白罗拿您没有办法。他如果想彻底除去您,只能...故伎重施。"
停顿了下,他才低低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将利刃插入他的心脏。"
言下之意已十分清楚了。
兰花女神此行的目的就是伺机刺杀圣尊的。
因为,主人从来对他人都是疾言厉色,只有能肆无忌惮亲昵在主子胸前的她才能做到这件事。
"夜玄"面色冰冷,却没有回话。
密室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男人嘶哑的声音才开了口:"退下吧,我自有分寸。"
"圣尊..."
"嗯?""夜玄"哼了一声,略略拖长了尾调。些微沉冷的声音却叫那黑影不敢再出声,"嗖"地一声,化作一缕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玄"缓缓舒了口气,低下眼,却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