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是真的嫉妒了,就算你的嫉妒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是,所以我真的不能跟你走,我不能对你不公平。"
"哈哈,"梁有齐跌作在地:"他是神勇地从船上游到岸上,而我却是脚踏一只唐老鸭,从岸边踏到你身边,太可笑了,哈哈。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他。"
江筱的眼泪扑簌簌的,她紧咬着嘴唇,咬得连血色都不见了,她还把双手压在背后,抑制着自己想去抚摸梁有齐的头,想去安慰他的冲动。她无话可说,既不能说"我们还有希望",因为那的的确确是谎言,也不能说"你就是我人生的调剂品",虽说,那多多少少就是事实。
袁杰就像是江筱的必需品,有了必需品,梁有齐就可以给江筱的人生锦上添花,而一旦必需品耗尽了,就算到了明媚的巴黎,江筱也可预见自己那弹尽粮绝饥寒交迫奄奄一息的未来。
袁杰离开了,他的心离开了江筱,去了一个小个子女人的左右。江筱甚至怀疑,她那小身子骨能不能在灶台前操纵锅碗瓢盆。江筱给袁杰做了四五年的饭,林林总总的菜式足以凑足一套菜谱了,这几天,江筱一直在思考,而思出来的结论却是:就算她不甘,她也没有立场去怪罪袁杰,毕竟,她遭遇如今的下场,并不是因为袁杰嫌她做饭做成了黄脸婆而移情别恋,而是因为她自己不忠在先,自作自受。再撇开袁杰不说,江筱倒是认为,梁有齐有着充分的立场来怪罪她。
"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江筱闭上了眼睛,只剩下眼睫毛不安地颤动:"有齐,是我打搅了你的生活,是我利用了你,是我欺骗了你。我十恶不赦,罪有应得。"
"哼,"梁有齐自嘲道:"是我自找的。"
爱情,的确就是一场自找的麻烦。当袁杰一脸愧疚地向江筱请罪时,江筱不怪他,而当江筱伸着脸让梁有齐泄愤时,梁有齐却也说什么都愤不上来了。
元薇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跟随郑欧洋一道去探望郑仪。郑仪住在一栋学生公寓里,公寓管理得没规没矩,空下宿舍,就向外出租。四人一间房,窗外就是操场。郑欧洋总劝郑仪搬去和他同住,不过郑仪说来说去就一个字:不。
郑仪对着补品念叨:"补血的,养气的,润肺的,清火的,补脑的。喂,你们两个,是嫌我脑子不好吗?"
郑欧洋自始至终僵着一张脸:"也就比猪脑好。"
郑仪一踢腿,脚上的拖鞋精准地击中了郑欧洋的腹部:"臭小子。"
元薇则颠颠地把拖鞋捡了回来:"郑妈妈,您可比我强多了,欧洋他常常说我的脑子还不如猪脑呢。"
"小薇,你不但书写得好,嘴巴还甜。喏,奖你的。"郑仪从元薇拎来了水果篮里,掰下一根香蕉。
"郑妈妈,我和欧洋这次来,是想劝您,咱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元薇瞟了郑欧洋一眼,而郑欧洋则目不斜视盯着窗外,俨然是已将今日的大权大任一并托付于了元薇:"那个,那个女的,听说,她打算正式告您故意伤人,所以我和欧洋商量着,想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
"什么?大事化小?千万别,最好她把事情闹大,"郑仪笑着,眼角的皱纹映衬着她的金属圆环大耳环,十分不协调:"这样,也许我就有机会见到我这臭小子他爸了。"
郑欧洋终于回过眼来:"他不是我爸,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缩头乌龟,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啪。这次,郑仪是用手拔下拖鞋,精准地砸在了郑欧洋的脸上:"混小子。"
"唉呀唉呀,"元薇只好又跳出来打圆场,再度拾回拖鞋:"郑妈妈,欧洋他是怕您感情用事,会吃亏的。"
郑仪拽着元薇在床边坐下:"小薇,你评评理,他是我儿子,是我疼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拉出来的,凭什么活着活着,他就比我懂什么是占便宜什么是吃亏了?"
元薇噗嗤就笑了:"您这个'拉';字,用得真妙。"
元薇一笑,郑仪也笑了:"不过呢,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们说。小薇,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儿媳妇啊?"
元薇难得有应变不过来的时候,这次,算一次。怎么说着说着,就从官司说到喜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抱抱啊?"郑仪又补充道。
"妈,你怎么回事?"郑欧洋忍无可忍了:"我只想着怎么帮你摆脱麻烦,想着怎么恢复我们自己平静的生活,可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想让你爸幸福。"郑仪这句话说得出奇的平静。
"这,"元薇试探道:"这和我跟欧洋,结婚生子,有什么关系?"
"小薇,你写过那么多爱情,那么多情话,可你知道吗,它们通通不如我经历的浪漫。"郑仪的眼眶湿了,湿润着她那碳黑色的眼线,似乎随时就可以成就出两副水墨画来:"那时,他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说,嫁给你,然后给你生一双儿女。我又问他,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说,娶我,然后生一双儿女,然后儿女们再生儿女。"
元薇还在等着郑仪继续往下说,因为她压根儿不认为这无休止的繁衍后代能和"浪漫"二字扯上关系,可郑仪却嘎嘣收了口,十分干脆。过了好一会儿,郑仪才又开口:"不浪漫吗?"
"完全不浪漫。"郑欧洋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且,你也没能给他生一双儿女,你只有我这么一个混小子。还有,他连我这个儿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儿女?妈,你醒醒吧,他根本不在乎我们。"
"胡说,胡说。"郑仪的眼睛变成水墨画了:"你胡说。"
元薇手疾眼快,按住了郑仪的两个膝盖,免得她再打拖鞋的主意。可结果,郑仪顺势往元薇的肩膀上一趴,拉开了号啕大哭的序幕。就这么着,元薇最昂贵,最合意的白色上衣,就此变成了一张白色的宣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