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瞧您这话,我们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您若是爱听,尽管听就是。"周夫人嗔怪的横了眼越长青,竟是难得的透着几分俏皮和狡黠的神情,若是乔飞在这里看到,怕是会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端庄,慈爱,和蔼的周夫人也有这样娇嗔妩媚的一面?
黄嬷嬷早就认趣的退下去,越长青呵呵一笑,握着娇妻的手一块落坐,接过周夫人亲自递来的茶喝了两口,笑看向她,"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小丫头挺投缘?那小丫头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来着?"
"老爷都知道了,还问妾身做什么?"周夫人笑着帮凤长青拈了块点心,心里却是暗自心寒――她都跟着他过了这么多年,他却还处处防着她!现在这样过来问,一定是有人在越长青耳边说了什么,而且,那院子又是凤家的,想来,他是有所疑心什么吧?
眼底涩意一掠而过,面上笑意不断,她挑眉瞟了眼越长青,"老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起过,有个小丫头偶尔治好了我一次心疾的事?"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乡下丫头?可她不是乡下么,怎的来了皇城?"
看着一脸疑惑样的越长青,周夫人暗自冷笑了两声,你怕是连人家祖宗几代都查出来了吧,不然,又岂能这么安心的坐在这里套我的话?不过想归想,周夫人面上还是点点头,"是啊,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打小被爹娘给卖去当童养媳,又没遇到好人家――没想到一番生死,倒是让那丫头开了窍,这好不容易遇到个待她好的人,没想到却又――"周夫人抹抹泪儿,语气低落下去,"哎,还好那位楚公子醒过来,不然,我还真担心那丫头――"
"知道你心善,为个小丫头也难过成这样。"笑着拍拍她的手,越长青眼底掠过些许复杂的幽芒――对于这个妻子他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是续娶,所以比自己小了差不多十岁,娇滴滴的年龄便嫁给了自己,这些年来为着整个越府操持,打理中馈,诸般种种他虽不曾过问,但却是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素来是个好的。
可知道归知道,心头那点子警惕和防备却是从不曾放下的。
所以,周夫人至今无孕――不是她生不了,而是有人不让她生!
所以,在府里周夫人经常被人挑毛病,以至于连卧室都被人算计了去,若那次不是在花市遇到乔飞,依着她的心疾之病,再加上外界因素,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因为这一切,都是越长青暗地里默许的。
是的,他没明说,可他身为一家之长,又是刑部尚书,想做点什么需要开口吗?稍稍在某些事上露出点自己的情绪来,有心思的人早就巴巴的跑去给他办好了。周夫人是越家宗妇,又是越长青的妻子,打妻子的脸就是打自己的脸,这样的蠢事越长青自不会去做。
但是!他可以把事端限制在府内啊。
比如说,他的嫡长子就老是不服周夫人,事事挑刺找碴,这原配亡妻不服继室,相继的又都是一些琐事家事,传出去顶天就是说他个治家无方,可却能给周夫人在府里制造些麻烦,让人知道她在后院并不是一手遮天的――
"老爷,老爷?"看着明显走神的越长青,周夫人微微一笑,亲呢的嗔他一眼,"茶都凉了,您还喝,若是一会肚子不舒服,老祖宗可又得怪妾身服侍您不周到,妾身可不敢担这样的罪名。"
"哦,你只担心老祖宗会怪你,就一点不担心爷我的身子?"笑着看了眼妻子,越长青伸手在周夫人的脸上捏了一下,桃花眼里尽是温情,"月娘不在意为夫――这样的话,为夫可是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哦。"
月娘是周夫人的闺名,当初刚嫁过来时,越长青曾笑言,'你看,月娘月娘,明明就是我越家的娘子,咱们可是命中注定的夫妻';,那时她年少,少女情怀,很容易的就溺在这种温言软语中,如今十余年过去,每一次听着这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周夫人都觉得是种讽刺!
对越长青的。对自己的!
"老爷,夫人,晚饭时间了呢,是这会摆上来,还是再等等?"黄嬷嬷笑着走进来,给两人屈了屈膝,抬头就听到周夫人温软的声音,"老爷今个儿晚上可是要在这里用?"
"怎么,我在自家夫人屋子里吃顿饭都不成?"越长青笑着摇摇头,起身去了净房,"摆饭吧,我今个儿晚上就宿在这了。"淡淡的眉眼瞟向周夫人身侧的两名小丫头,"你们两个过来服侍――"
黄嬷嬷眸光微闪,瞬间垂下!
周夫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的扫了眼两名小丫头,柔声的叮嘱着,"去好生服侍老爷,若是有所怠慢,我可不容你们。"两名小丫头垂着头应了,福了福身,向着净室方向走去,身后,黄嬷嬷上前,"夫人,老奴这就去备晚饭?"
"去吧,就摆在外头的小花厅就好。"想着刚才那两名小丫头未语先羞的神情,再有黄嬷嬷那瞬间的错扼,周夫人也觉得好笑,真真是的,都在想什么呢,越长青再等不及,也不至于这样打她这个正妻的脸啊,果然如她所想,没一会呢,越长青已是换了身衣衫走出来,朝着她一笑,"肚子饿了吧,走,我今个儿好好陪陪你。"
"那妾身可要多谢老爷了。"周夫人笑着福了福身,站在越长青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夫妻两人携手走入小花厅,看到两人进来,黄嬷嬷心里暗中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就加深几分,"老爷请坐,夫人请坐。"
饭菜摆了一桌,都是两人爱吃的菜,周夫人亲自和着越长青布菜。夫妻两人你让我,我敬你,倒也是情意融融,饭罢,用了两盏茶,越长青起身告辞,"为夫前头还有事,待我忙完就回来陪夫人。"
"妾身送夫君。"
"外头冷,月娘无需多礼。"
眼看着越长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黄嬷嬷扶了周夫人,"夫人别看了,外头天冷,再受了寒可不是小事,老爷刚不是说了忙完前头的事一会就回?依着老奴说,夫人您啊,还是在屋子里一心侯着老爷就是。"
"他不会回来的。不信,嬷嬷你只管着看吧。"周夫人笑笑,夫妻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越长青的心思?要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和乔飞接触的紧,越长青也不会专门过来这一趟!
她啊,在他眼里是什么呢?
妻子?主持中馈的人?打理琐事的女人?
斜斜的坐在椅子上,她低低的笑,只是那笑声却是让黄嬷嬷听的伤心不已!
越府。越长青的书房――
轻轻的呷了口茶,越长青淡淡的眸光仿佛带着万钧的压力,径自射向站在地下的那名属下,"再查一遍那个乔飞,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我要找到她改变的原因!"一个人怎么可以突然就变的这样精明?不管是修房子还是弄菜园,听说那个小镇上出了名的楚家酒楼还有她的股,一个寻常的女孩子怎么会这样?
"爷的意思是怀疑那个丫头?"
"我现在没有什么怀疑,我要你们去查,仔细的查。细细的查。"一个乡下丫头,为什么能让凤家的那位屈尊相交,而且,自家的妻子性子看似温婉,但实则很少有人能走近她心里去,可她对这个叫乔飞的丫头好像真的很关心――
"爷放心,奴才这就把人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查出点什么来。"
越长青点点头,挥了挥手,就在那属下要走时,他猛的出声唤住他,"等下。"
"主子?"那人低眉敛眼,一脸的恭敬。
"我让你派人在夫人身侧,是让你的人保护她,而不是监视。"越长青眉轻挑,似笑非笑的瞟了眼自家的属下,"以后,若非涉及到什么大事,夫人的事你无需回我。"
"是,凶――"声音就有点无力,他怎么知道哪是大事哪是小事?就比如眼前这一桩,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夫人心善,那个丫头是乡下的,夫人以前不曾见过这样的,觉得好奇,便把那丫头放在了眼里,他觉得是小事,可现在看看爷的反应,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啊!
这大和小,你说说,让他怎么区别?
"下去吧。"
打发走了下人,越长青把整个身子靠在椅子上,眉峰渐渐拢起来,眉梢眼底尽是倦意,他何尝不知道这样对月娘是不公平?可他却不能为了这一丁点的不公平就疏忽,最后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整个越家族人迎来灭顶之灾啊。
"爷,天色不早,今晚您是回夫人那还是――"门外小厮的提醒让他怔了下,看了看三窗外的夜色,不禁失笑了下,略一沉吟他扭头看向小厮,"你去给夫人传个话,就说我今个儿很忙,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就不过去了,让她无需再等。"
"是,爷。"那人低眉垂眼,恭敬应是。
黄嬷嬷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微变,"老爷之前不是和夫人说的好好的,怎的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变了卦,这这,怎么会是这样?"黄嬷嬷一心侯着越长青过来,可惜,终究还是失望。正想拉着传话小厮的手再问上一遍,屋子里头传来周夫人温和的声音,"嬷 ,可是老爷传了什么话过来?"
"是,夫人,老爷说,说前头的事还没忙 ,请夫人您别等了。"看着黄嬷嬷越来越低的头,周夫人菀而一笑,"他让人传 话来,说他今个儿忙,不来了是吧?"
"――是,夫人。"
周夫人点点头,转身吩咐两个小丫头,"把院子里的灯撤了吧。"又看向黄嬷嬷,"嬷嬷,把我屋子里的灯 小一点,我看了觉得晃眼。"
"好好,嬷嬷这就来捻。"对于周夫人,黄嬷嬷是绝对第一看重的,打小这么多年的情谊摆在这呢,而且她又是大半辈子没有嫁人,心里眼里全是周夫人这个主子,这会自是从心眼里为周夫人委屈,抬眼看着周夫人的淡淡笑容,她又觉得酸楚不己――
夫人这样的笑,心里一定很难过,很痛吧?
"夫人,您若是不开心,就哭出来。"黄嬷嬷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周夫人的手,声音里尽是怜惜,"老奴知道您难过,您放心,不管老爷怎么想做什么,您身边还有老奴在呢。老奴会陪您一辈子的。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