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装订孔,无论再如何小心,这么厚一本,难免会有被二次装订时的针重复扎到的痕迹,是故,肯定有全新的二次孔。
"诸位,刚刚我们的陈大人,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本书从来没有破损过,也就是说它是原装的。
"一本原装的书,其装订线一旦装上去,年代一长久,书里书外的色泽会出现光泽上的差异。
"这种差异,应该是有规律的。
"黑的地方黑,白的地方白,黑白分明,不能造假,因为年代放在那里。
"可是,一旦有了二次装订,再厉害的装钉师都没办法将这一根线,装的和原来的一丝不差,正好就定位在那个位置。
"至关重要的一点:装钉线是绝不可能被换掉。
"原因很简单,一根新线,容易令它成为一个致命的破绽。
"是故,线,必定还是以前那根线。
"正因为线还是那根,装订出来的书,大的破绽就能掩藏过去,但小的瑕疵还是会有的。
"一般情况下而言,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种细微到毫厘之上的细节,不好意思,在下的眼睛尖,凑巧发现了,而且还看到了底页上两个二次针孔...
"所以,我敢断定,这本书,肯定有人动过手脚...它已经不是当年那本完完整整的《古蛊志》了!
"诸位,我这么解释,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嗯?"
只不过那么瞄了一眼而已,她就能知道那字是仿的?那纸张有新旧之别,有年代的差距?那装订线上会有异样?那装订孔上会有二次孔?
在场众人都冲她投去了疑狐的一眼:这人,说的就好像她曾经拆开来过似的。
"怎么?不信?"
云沁发现众人的眼光,皆透露着这样一个迅息。
"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当场求证!首先,书的纸质,肯定有问题,现在这年份,很难再寻到与当年一模一样质地的纸,若让专家来验证,那一页的纸必出于近些年,只不过被人工处理过了。还有那墨迹,年代的久远与否,书画大家一目了解。"
陈令史忿然直叫:
"不可能的事!简直是一派胡言。"
云沁立即截断:
"令史大人先别跳脚,是不是胡言,验证一下不就行了吗?为了表示我不会作手脚,就麻烦陈令史亲手将那装订线给拆下来。是非曲折,马上就能见分晓。"
太后想了想,惊奇她的细察入微,同时,又觉得这话,句句皆有道理,所谓眼见为实,是该拆开来看看的,便道:
"陈大人,拆吧!若证实司擎实为胡诌,哀家定当重罚!无中生有者,必不能饶恕!"
说话的语气,极重:这女人,贵为太后,既要查明案情,更要顾及朝堂颜面。
陈令史紧紧的抓着那本书,冷冷的盯着云沁,那表情会让人觉得人家正承受着某种天大的屈辱,好一会儿,才一咬牙应了一声:
"是!下臣遵旨。"
众人看着他心甘不情不愿的解下那装订线,小心的将那线抽出来,挑于手指之上,在场之人,上去仔细一查看,还真件件都如"司六"所说的一般:
装订线上的颜色,当真呈现出二次装订的痕迹,页面上,重复出现的装订孔,十分之清楚。
云沁又请陈四将那十九页挑出来,再加以细看,还真能显示出了一些细节上的不一样。
太后率先走过,看了以后,面色一凝,睇向陈令史的眼光里有了疑惑之色。
云沁并不意外会有这样一个结果,笑容一收,盯视了过去,徐徐然道:
"陈四,你还有何说?"
陈四想辩,她却不给他机会辩,马上接下去说道:
"说穿了,这四个道士,根本就是你给害死的。你刻意制造出自杀的假相,到底意欲何为?身为朝廷命官,京都城内第一令史,担当的是刑侦之职,可你呢,却在暗地里扭曲真相,知法而犯法,你可对得起太上皇的信任,对得起你头顶上那乌纱帽?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她的语气,并不凶悍,但,字字诛心,清脆有力的揭露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这绝对是一件寻常人怎么猜也难以猜透的诡异之事。
饶是在场众人,见惯大风大浪,大事件,也不由得被为之惊了一惊。
事情怎演变成这样?
明明在查验尸首,以断真相,怎么就查到了验尸官身上?
而且还变成了是验尸官在杀人灭口?
众人皆知啊,这人可是早就死绝了,然后才来验尸的,如今,这司六的说法,完全背离逻辑常理,会令人觉得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陈令史闻言,哈哈一笑,遂而指着傲立当场的"司六"冷然叫斥起来:
"太后,您听,这世上怎有如此荒天下之大稽之事?即便这本书曾被人给做过手脚,也不能认定此事,便会与我有关吧!只能说明那藏于暗处的杀手狡猾之极,将一切都算计在了其中,他司擎怎能凭此将杀人之名套到书主头上?简直就是荒谬绝伦。但凭一张巧舌,便想栽脏?司六,反过来,倒是本王得问问你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破案就是我的居心,何来栽脏一说?"
云沁犀利的叫断:"请问陈令史,在下与你无怨无仇,怎会栽脏与你?"
"这我如何知道!天下栽脏之事,各有千种道理。"
陈令史哼了一声,拍拍手上的书道:"我只知道你仅凭这本书上的细节,就断定我杀道人、布诡阵、掩真相,就是一种武断。世人道司六为鬼才,能巧破迷案,依我看来,他只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凑巧才破了那迷案,才得了那万民称奇的好名声,要不然,怎么得出如此可笑的推理。破绽百出。"
说到最后,那语气,是何等的鄙夷。
一顿后又道:"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皆是欲加之罪。请太后明鉴。"
太后也蹙起了眉,以一种疑惑的眼神扫过去,沉声道:
"司六公子,污蔑朝廷重臣,是大逆不道之罪。哀家倒要问问,你这样说,到底有何凭据。"
云沁既然敢这么说,哪会被问倒,从容以对:
"自然是凭据。凭据就在他自己身上!在下有法子令他现出原形!"
这话一出,陈令史的脸有一刹那的微变,但很快又恢复自如。
太后是满面半信半疑,而摄政王呢,沉沉盯着,不知思量着什么。
"司六,依本王看,你还是先解释一下,这四具尸体的肢体抽搐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引起来的。已死的人,何以会发生这样一种奇怪的异变!本王对此颇感兴趣。"
问话的是怀王萧缙。
身杨固也挑眉看着。
关于脑蛊,他也有听说过,关于脑蛊的发作情况,更有所耳闻,只不过个中详细,却是从未见。
他微有惊奇,却看萧缙,问的无一点讶异,心下不由咦了一声:怀王这问奇异,莫不是他也已经发现其中藏有异端了?
"回禀怀王殿下,这正是我接下去想说的!"
云沁目光缓缓的,如清凉的流水一般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又落在了陈令史身上,无视其人脸上的怒愠,答道: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种药,叫假死药?"
清亮声嗓音再将在场所有人给怔住,除了一个人:萧缙。
他的眼神只深了几分。
因为,这种揣测,竟与他所思几乎不谋而合,不得不说,这女子的眼界,的确是不凡的。
"假死药?就是那种吃了以后,身形如死人,毫无脉像,毫无心跳的禁药?"
太后惊异的问,站了起来,步履飒飒的走到四具尸首面前。
"正是!"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假死?"
太后一脸震惊,这案件,怎如此奇诡难辨?
"应该说之前是假死,后来,经过陈令史那么剖腹开颅的,若再不死,那就真成妖怪了。"
云沁一笑而答,这话又令太后一震。
她已将眼神犀利的扎到陈令史身上,果然看到他眼神异样的闪了闪,但此人,还是相当的沉得住气,没现出慌乱之色,她开始一丝一丝的剥离起案件的真相:
"陈大人,他们之所以会手脚发生异样的抽搐,皆是因为,雄蛊则是以成虫的方式自耳洞中送入,而不是提前种在身体里内的。
"雄蛊成虫的入侵,大量破坏脑组织,而不是慢慢成长起来腐蚀大脑,令其大脑慢慢死亡。
"是故,处于假死状态的肉身,因为疼痛,四肢会产生这种类似抽搐一般的变化。
"只需一夜之间,它们便会在大脑中吃饱喝足。
"之后,陈令史带着母蛊而来,将母蛊自食道喂入。
"等陈令史你剖尸时,他们才完成实际意义上的死亡。
"在这个过程中,雄蛊是藏于观殿内的某人种下的,母蛊是陈令史渎职之下的杰作,你与那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完成了这样一个自杀性质的假相。
"以我推理是,这四位侍卫大人是被这四个道士弄死的,至于法子,可能是他们嗅到了某种无色无香的迷香,最后,才被勒死。
"至于这四位道士,是自觉自愿的吞食了某种假死药,而这假死药的来处,应该就是那些天代替国师在殿中进行所谓练丹之举的某位高人所给,那人会告诉他们:吃了这颗药,就可保一命。结果,吃了以后,非但不能保命,相反,会死的更为的凄惨。
"也许,诸位会说,当时陪着陈令史解剖的另有其他衙中仵作,陈令史不可能造假,但那些仵作,以我推断,不是同谋,便是在解剖过程中遭过暗算,必定没有亲眼见了这整个解剖过程。诸位若是不信,可把诸个陪同解剖的其他仵作分别盘查,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太后眯了一下眼,传了一句话:"马上把另两位解剖官分开审查一番!"
有人应声而去。
"审查是必须的,但,你的说词,也有不通之处!"
摄政王听完她的分析,觉得有些事,她的解释和推理不能成立。(未完待续)